言之庭坐在座位上，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
后門敞開著，他剛好坐在對門的位置。支著手，望著窗外梧桐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言之庭吹聲聲口哨，鳥兒支棱起翅膀，飛到走廊的欄桿上，歪著脖子，黑溜溜的圓眼鏡，呆呆地看著他。
言之庭笑了，手把額前的劉海揉亂了。他說：“你這個小家伙，竟然不怕人。”
“嘰嘰嘰，嘰嘰嘰。”小鳥答到，理直氣壯。
言之庭正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如同兩顆胡桃：“叫什么？信不信小爺把你燉掉吃了！”
面面相覷，小鳥“嘰嘰嘰”，撲起翅膀飛走了。言之庭望著它消失蹤跡，天空凈淡無云。
班長抱著一摞厚厚的作業本，敲敲言之庭的桌子：“林老師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轉身繼續發作業。
言之庭恍若未聞，眼神不知飛到哪里，轉著手中的筆。過了好一會兒，撂了筆，起身走出去。
“報告。”他敲了敲辦公室門。
林致坐在第二列，聞聲抬頭，又低下去，似乎在忙什么：“進來。”
辦公室里無其他人，言之庭走在他面前，雙手插進褲兜里，看到他正寫著班主任匯總，密密麻麻。
林致手下的動作沒停，聚精會神。
言之庭等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哥。”
林致的手下一頓，慢悠悠合了筆蓋，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著少年。
他緩緩頷首，眉色清冷：“知道我叫你來干嘛的嗎？”
言之庭不動聲色，沒答聲。
林致繼續說道：“言季楠想讓你出國，你怎么想？”
言之庭冷笑：“我不會去的。”
林致并不吃驚，卻帶了幾分玩味：“哦？說實話，以你的成績，就算藝考分高，可加上文化分，也不會上一個你爸心中滿意的大學的。”
言之庭點點頭，眸色深邃，看不見起伏。
林致將手中的文件往桌上一丟，扶了扶眼鏡，扯開譏諷的笑，和平日的正派溫和一副完全不像干的模樣：“言季楠這個人很精明，可有時候狡猾過頭了，聰明反被聰明誤。還是你這個兒子好啊，愚蠢，聽話……”
他挑著指甲，嘬著笑，陰沉的臉，眼神卻凌厲：“就像他手心里的一條蟲，任他玩弄。”
“等別被他掌控的無能為力在你心底生下根，到時候再想逃，你敢嗎？你怎么能逃的掉。”林致端正清秀的五官被蓋上一層陰影：“你們一家人，都一樣惡心。”
言之庭全力抑制住不禁顫抖的手，捏成了拳頭，指尖發白。只覺得眼前森林中起了深深一片白霧，黑暗幽深，灰茫茫地的幕布，掩住了一切。只余他一人，在孤島的正中央，分不清哪里是沼澤，哪里是綠地。
“哥……”他顫抖地吐出，碎發下半掩的眸子，看著那人，無辜而迷茫。
林致看著他的模樣，似乎得到極大的滿足，陰險地笑出了聲，笑到咳嗽。黑色鏡框下的眼睛，明明黑亮，卻讓人看不透。
一室之內，那聲音空洞的回響。
“你說，要是言季楠的兒子被毀了，是不是很有趣？”
……
唐然在家修整了幾星期，才被媽媽揪回了學校。
手上的繃帶還沒拆除，她在全部同學的注視下走進教室，著實有些尷尬。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本以為后排的女生肯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甚至嗤笑她。可令唐然意外的是，平時唯恐天下不亂的女生們，竟對她恍若未見。有的抬頭撇她一眼，又極快地做賊心虛般低下頭去看著書本。
唐然心里疑惑，卻也什么都沒說，一整天下來，除了上上廁所，也從未離開過座位。本想去樓上找時沐玩玩的，可年級主任天天在樓里抓串班的，逮著誰批判誰，就等著來個范例殺雞儆猴。
無奈，唐然吸吸鼻子，還真有些孤單呢。
她回頭，那個位置也空空的，低了眼眸，又微皺了眉。干脆別過身去，翻開習題開始做。
今天的大題比平時做的順暢許多，雖然還是有些知識點怎么也想不明白，但許闈跟她講的那些技巧用上去，水到渠成，過程遠比她想象中的更簡潔明了。
圓錐曲線第二問，唐然依照題目畫了圖，左看右看沒看出個明白，本想放棄，又想起許闈教她做題的模樣，專注認真，一絲不茍。于是在右邊從新畫一個，左連線右連線，暈暈乎乎地咬了牙。
一整節自習課過去，這一小問還是沒有做出來。她細心用紅筆做了標記，關起來，打算下次拿去問許闈。
若是這樣充實了生活，好好認真地度過三年，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不留遺憾。像許闈那樣，像小沐那樣，不再留在這樣的班里，離開那些另她不恥的人，往上走，會是不一樣的風景嗎？
唐然這樣想著，笑了。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舒展的手臂直直打開，卻不小心撞到了后排桌角。
“嘶。”唐然吸涼氣，想到什么，連忙跑到五樓，不歇一口氣。
時沐坐在位置上，看到門口探出的頭，紅撲撲的臉，大口喘氣累透了的樣子。
她連忙扔筆跑出去，揪著她的衣服來到走廊旁：“你怎么跑上來了，不怕主任捉啊？”
唐然揮揮手，調整呼吸，聲音沒了大小:“我怕他？什么狗屁校規……”
時沐連忙捂住她的嘴，瞪大了眼睛：“我告訴你哈，主任眼睛精的很，要是捉到你了可跟我沒啥關系。”
“怎么會跟你沒關系呢，當然有關系了。有難同當懂不懂啊！”唐然一把扯下捂住嘴巴的手，白皙柔軟。
時沐：“你到底有什么廢話要說！有屁快放，給你五分鐘。”
唐然笑呵呵：“不用五分鐘，五秒鐘就夠了。”
然后正了正色，扯扯衣擺，撫了幾把肩部，又順順頭發，這才開口，站的筆直，目視前方：“我，唐然！鄭重宣布：從今天開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一心一用！努力讀書！放下一切！立志成學霸！”
快速撇了眼時沐，繼續看著前方：“時沐，無條件幫助我學習進步！不得有任何推脫、借口！完畢！”
時沐看著她的一顰一唱，哭笑不得，掩住嘴，不禁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