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決戰(zhàn)時刻
- 殯葬人的秘密
- (美)雷·布拉德伯里
- 6661字
- 2020-09-08 14:58:26
刊于《行星故事》(Planet Stories)
1947年秋
張晶眸 譯
噢,多么歡樂啊!這游戲真是太棒了!他們從沒這么興奮過。孩子們在綠油油的草坪兩邊叫嚷著,玩彈弓,手拉手轉圈,爬樹,笑鬧。火箭在他們的頭頂駛過,甲蟲車在道路邊呼嘯,孩子們繼續(xù)游戲。那么有趣,那么歡樂,他們翻著跟斗,喜悅地吵鬧。
明克一身塵土,大汗淋漓地跑進家里。七歲的她一直是個強健果斷大嗓門的孩子。她拉出抽屜并把平底鍋和一些工具叮叮當當?shù)貋G進一個大麻袋里,她的媽媽莫里斯太太幾乎無法捕捉到她的身影。
“天哪,明克,怎么了?”
“這是有史以來最棒的游戲!”明克小臉通紅,氣喘吁吁地說。
“停一下,喘喘氣兒。”媽媽說。
“不用,我沒事。”明克喘著氣說,“我能拿這些東西去用嗎,媽媽?”
“別磕壞了就行。”莫里斯太太說。
“謝謝你,謝謝你,媽媽!”明克大聲喊道,然后像火箭一樣,砰的一聲飛出去了。
莫里斯太太望著她的背影。“這游戲叫什么啊?”
“入侵!”明克說。門砰地關上了。
街上每戶人家的庭院里,孩子們紛紛拿出了刀叉、撥火棍、舊煙囪管和開罐器。
有趣的是,這樣的混亂和吵鬧只會發(fā)生在小孩子之間。而那些十歲左右的大孩子則會輕蔑地鄙棄這類事情,然后去遠足或者玩更加高貴的捉迷藏游戲。
與此同時,家長們乘著鉻制的甲蟲車走了。修理工過來修修房子里的真空電梯,弄弄搖晃的電視架或是拿錘子敲敲食物宅配管。大人來來往往,嫉妒孩童們的自由自在和旺盛精力,不由心生向往。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明克邊說邊指揮拿著各式各樣勺子和扳手的其他孩子,“去弄那個,然后把那個拿過來。不對!在這兒呢,笨蛋!對了。現(xiàn)在回來,我修這個。”她語速飛快,眉頭因思考而皺了起來。“就像那樣,明白了嗎?”
“耶!”孩子們嚷道。
十二歲的喬瑟夫·康納斯跑了過來。
“你走開。”明克毫不掩飾嫌惡地對他說。
“我也想玩。”喬瑟夫說。
“不行!”明克說。
“為什么不行?”
“你只會嘲笑我們。”
“說真的,我不會的。”
“不,我們太了解你了。快滾開,不然揍你。”
另一個十二歲的男孩穿著電動冰鞋路過。“嘿,喬!來吧!讓那些小姑娘自己玩去吧!”
喬瑟夫一臉的不情愿和渴望。“我想跟他們玩。”他說。
“你太老了。”明克堅決地說。
“也沒那么老。”喬瑟夫機智地回答道。
“你只會嘲笑我們,然后毀了這場入侵。”
穿著電動冰鞋的男孩粗魯?shù)卮盗藗€口哨。“來吧,喬!讓那些小鬼和他們的仙女們玩兒去吧!都是些蠢貨!”
喬瑟夫慢慢走開了,一路都一步三回頭地看著。
明克已經(jīng)重新忙碌起來了。她用收集到的東西造了一個裝置。她任命另一個帶著本子和鉛筆的小女孩以非常緩慢的速度用涂鴉記筆記。他們的聲音在溫暖的陽光中上下翻騰。
在他們身周,城市生機盎然。街道兩側是綠色的草坪和寧靜的樹木。這座城市、這個國家甚至這片大陸上,唯一的不安波動來自風。在上千座城市里,都有這樣的樹木、這樣的孩子和林蔭大道,生意人坐在他們安靜的辦公室里,用聲音錄入文本或是觀看電視眼鏡中的節(jié)目。火箭如穿針引線般盤旋在天空中。所有人都適應了這樣的環(huán)境,并相信和平將永存,不再會有麻煩發(fā)生了。地球上的所有人都手挽著手,結成一條戰(zhàn)線。各國彼此信任,都平等地擁有最完美的武器。當今的局面形成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美好平衡。人類之間沒有背叛。沒有不幸的人,也沒有不快的人,整個世界都異常安定。陽光照亮了半個世界,連樹木都仿佛在溫暖的空氣中睡著了。
明克的媽媽從樓上俯瞰窗外。
那些孩子。她搖了搖頭。嗯,他們吃得很好,睡得也很好,到了周一就去上學。愿上帝保佑這些精力充沛的小家伙。她聽著樓下孩子們的聲音。
明克在認真地和玫瑰叢邊的什么人說話——盡管那里并沒有人。
那些奇怪的孩子。還有那個小女孩,她的名字是什么來著?安娜?安娜在本子上記著筆記。一開始,明克問了玫瑰叢一個問題,然后向安娜喊出答案。
“三角形。”明克說。
“什么是三……”安娜艱難地說,“……角形?”
“算了。”明克說。
“這幾個字怎么寫呢?”安娜問道。
“三就是一二三的三——”明克慢慢說道,突然停了下來,“哎呀,你自己寫吧!”然后她又繼續(xù)說其他的詞,“光線。”
“我還沒把三……”安娜說,“……角形寫下來呢!”
“唔,快點,快點嘛!”明克喊道。
明克的媽媽從樓上的窗戶探出身去。
“牛角的角,變形的形。”她對安娜說。
“噢,太感謝了,莫里斯太太。”
“不客氣。”明克的媽媽說道,回到屋里,笑著用電動除塵磁鐵清理房子里的灰塵。
聲音在明亮的陽光中響起。“光線。”安娜說,聲音漸漸消退。
“四——九——七——A——B——X。”明克在遠處認真地說,“還有一個叉子、一根線、一個六……邊……六邊形!”
午飯的時候,明克在門邊灌了一大口牛奶。
“你現(xiàn)在馬上坐回來。”莫里斯太太拍著桌子命令道,“湯馬上就熱了。”她戳了一下廚房管家上的紅色按鈕,十秒之后,有東西砰的一聲落到了橡膠接收器上。莫里斯太太把它打開,拿出了一個帶鋁把手的罐子,輕彈了一下把它啟封,然后把熱湯盛到了一個碗里。
在此過程中,明克一直煩躁不安。“快點兒,媽媽!這是決定生死的關鍵時刻!”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一樣,總是覺得什么事都關乎生死,我知道。”
明克急吼吼地喝湯。
“慢一點兒。”媽媽說。
“不行,”明克說,“德里爾在等我呢。”
“德里爾是誰?這名字真奇怪。”媽媽說。“你不認識的。”明克回答道。
“是小區(qū)里新來的男孩子嗎?”媽媽問道。
“是新來的。”明克邊說邊開始喝第二碗湯。
“哪個是德里爾啊?”媽媽問道。
“他就在附近。”明克搪塞地說,“你要是看見了會笑話他的。”“德里爾很害羞嗎?”
“是的。也不是。算是很害羞吧。天哪,媽媽,我得跑快點兒了,不然我們就玩不成入侵游戲了!”
“誰入侵誰?”
“火星人入侵地球。嗯,并不完全是火星人。他們是——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從上面來的。”她用勺子指指上方。
“還有腦子里。”媽媽說道,輕撫明克興奮揚起的眉毛。
明克反抗道:“你在笑話我們!你會殺了德里爾和所有人的。”
“我不是有意笑你的,”媽媽說,“德里爾是個火星人嗎?”
“不,他是……嗯,也許是從木星或是土星或是金星來的。不管怎么說,他現(xiàn)在處境很艱難。”
“我能想象得出來。”莫里斯太太用手掩嘴偷笑。
“他們想不出該怎么進攻地球。”
“我們固若金湯。”媽媽故作嚴肅地說。
“德里爾就是這么說的!固若——就是那個詞,媽媽。”
“天哪,天哪,德里爾真是個有才氣的小男孩,還會說成語呢。”
“他們找不到進攻的方法,媽媽。德里爾說——他說想要打一場好仗就得讓敵人嚇一跳。這樣才能取勝。他還說,你還得想辦法從敵人那里尋求幫助。”
“第五縱隊。”媽媽說。
“對,德里爾就是這么說的。但是他們沒辦法把地球人嚇一跳,也得不到幫助。”
“這不奇怪,我們非常強大。”媽媽笑著說道,把殘羹剩飯清理干凈。
明克坐在那里,盯著桌子。“直到有一天,”她戲劇性地低語道,“他們想到了小孩子!”
“真棒!”莫里斯太太歡快地說。
“而且他們想到成年人都太忙了,根本不會去看玫瑰叢下面或是草坪上有什么!”
“只有蝸牛和蘑菇。”
“然后還有關于‘維吐’的事情。”
“維吐?”
“微度。”
“維度?”
“反正一共有四個!他們還談到了九歲以下的孩子和想象力的事情。聽德里爾說話真是太有意思了。”
莫里斯太太有些累了。“唔,那肯定很有趣,德里爾還在等著你呢。已經(jīng)有點兒晚了,所以如果你想在洗澡吃晚餐之前玩入侵游戲,那你得快些了。”
“我還得洗澡?”明克咆哮道。
“是的。為什么孩子都討厭水呢?不管是哪個年代的孩子都討厭洗澡!”
“德里爾說我再也不用洗澡了。”明克說。
“哦,他真這么說了?”
“他跟所有孩子都這么說的。不必再洗澡了。而且我們在十點之前都不用睡覺,周六能看兩個電視節(jié)目,而不是一個!”
“唔,德里爾先生應該管好自己的事情。我會跟他媽媽聊聊的——”
明克走到門邊。“我們跟皮特·布里茨還有戴爾·杰利科這樣的家伙合不來。他們都長大了。他們會嘲笑我們,比家長還差勁。他們怎么都不相信德里爾。他們都太自大了,因為他們長大了。你會覺得他們知道得更多,可是他們不過比我們大了幾歲而已。我最恨他們了。我們會先殺掉他們。”
“最后才輪到殺你爸爸和我嗎?”
“德里爾說你很危險。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不相信有火星人!他們會讓我們掌管這個世界。嗯,不止我們,還有隔壁街區(qū)的孩子們。我可能會當王后。”她打開了門。
“媽媽?”
“嗯?”
“‘羅雞’是什么?”
“邏輯?唔,親愛的,邏輯就是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提到了那個,”明克說,“還有什么是‘一手影響’?”她花了些時間才說出這個詞。
“‘易受影響’啊,它的意思是——”媽媽看著地板,偷偷笑著,“意思是——像孩子一樣,親愛的。”
“謝謝午餐!”明克跑出去,過了一會兒又把頭探進來,“媽媽,我保證你不會傷得太重的,真的!”
“嗯,謝謝你啦。”媽媽說。
門砰地關上了。
四點的時候,視頻電話響了起來。莫里斯太太把蓋子翻了起來。“嗨,海倫!”她熱情地招呼。
“你好啊,瑪麗。紐約那邊怎么樣?”
“還不錯,斯克蘭頓那邊呢?你看上去有點兒累啊。”
“你也一樣啊。孩子們真是麻煩。”海倫說。
莫里斯太太嘆息道:“我家明克也一樣。她在玩超級入侵游戲。”
海倫大笑。“你家的孩子也在玩這個游戲?”
“天啊,對啊。明天就會變成幾何抓子游戲和機動跳房子了。我們當年也這么淘氣嗎?”
“比這還淘氣。那時候我們玩的是小日本和納粹。真不知道我的父母怎么忍得了我。那時候我真是個假小子。”
“父母學會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一陣沉默。
“怎么了,瑪麗?”海倫問道。
莫里斯太太的眼睛半瞇著,緩慢地伸舌頭舔舔嘴唇。“什么?”她猛地回過神來,“噢,沒事。只是在想那個,聽而不聞之類的。別在意。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
“我兒子蒂姆迷上了一個叫德里爾的家伙,應該是叫這個名字。”
“這一定是個新的兒童暗語。明克也很喜歡他。”
“我真不知道這游戲在紐約也這么流行。大概是口口相傳流行起來的。我跟約瑟芬聊天的時候,她說她家的孩子,在波士頓的那個,也對這個新游戲如癡如醉的。這個入侵游戲似乎風靡全國了。”
就在這時,明克快步走到廚房里灌了一杯水。莫里斯太太轉過身來。“怎么樣了?”
“差不多完成了。”明克說。
“真厲害,”莫里斯太太說,“那是什么?”
“一個悠悠球,”明克說,“看。”
她讓悠悠球順著線下落,快到達底部的時候它消失了。
“看到了嗎?”明克說,“嘿!”她晃了一下手指,令悠悠球再次出現(xiàn),并把它順著繩子升了上去。
“再給我表演一次。”她的媽媽說。
“不行。決戰(zhàn)時刻就在五點!再見。”明克玩著她的悠悠球跑出去了。
視頻電話里的海倫大笑起來。“蒂姆今天早上也拿了一個悠悠球,但是他說不能給我看。我試著自己去擺弄,最后也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不易受影響。”莫里斯太太說。
“你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什么要幫忙的嗎,海倫?”
“我想要那個黑白蛋糕的食譜。”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漸晚,太陽在寧靜的藍色天空中西沉,陰影在綠色草坪上鋪展開。歡聲笑語還在繼續(xù)。一個小女孩哭著跑開了。莫里斯太太從前門走出來。
“明克,佩吉·安是在哭嗎?”
明克在院子里的玫瑰叢附近俯下身。“是啊,她是個膽小鬼。我們現(xiàn)在不讓她玩了,她已經(jīng)不適合玩這個游戲了。我猜她是突然之間長大了。”
“她就是為這個哭的?不可能。明克同學,你得給我一個有禮貌的答案,不然你就回屋子里來!”
明克帶著驚愕和惱怒轉過身來。“我現(xiàn)在不能退出游戲,馬上就到關鍵時刻了。我會做個好孩子的,對不起。”
“你欺負佩吉·安了嗎?”
“沒有,真的沒有,不信你問她。沒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只是太膽小了。”
孩子們圍成圓圈漸漸向明克靠近。她則盯著自己的作品——勺子和一個用錘子、煙囪管擺出來的方形陣列。“這兒和這兒。”明克喃喃地說。
“怎么了?”莫里斯太太問道。
“德里爾被困在了半路上。如果我們能讓他過來,就簡單多了。這樣的話其他人就能跟著他一起過來了。”
“我能幫上忙嗎?”
“不用,謝謝。我自己能弄好。”
“好吧。再玩一個半小時,我會叫你洗澡。老是這么看著你們,我有點兒累了。”
她回到屋子里,坐在電子放松椅上,從半滿的玻璃杯里抿了一小口啤酒。椅子按摩著她的后背。孩子啊孩子,孩子的愛恨讓人捉摸不定。有的時候他們愛你,但是在半秒鐘之內就又開始恨你。孩子真是奇怪的生物,他們是否會忘記或原諒父母的責罵和嚴厲的命令呢?他們又怎么可能忘記或原諒將這些加之于他們身上的那些高大而愚蠢的獨裁者呢?
時間過得飛快。街道陷入了一陣古怪的沉默,而這份沉默慢慢加深,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
五點了。屋子里的座鐘以安靜而悅耳的聲音唱到:“五點了,五點了。時間過得真快。五點了。”而后又陷入了寂靜。
決戰(zhàn)時刻。
莫里斯太太輕聲笑著。孩子們的決戰(zhàn)時刻。
一輛甲蟲車嗡嗡地開到了私人車道上,是莫里斯先生回家了。莫里斯太太露出了微笑。莫里斯先生從車上下來,把車鎖好,然后向專注于自己偉業(yè)的明克問好。明克沒搭理他。他笑著站在那里看了孩子們一會兒,然后走上了前門的臺階。
“嗨,親愛的。”
“嗨,亨利。”
她坐在椅子沿上聽著院子里的動靜。孩子們很安靜,簡直太安靜了。他清空了煙斗,又把它填滿。“又是愉快的一天,活著真好。”
嗡鳴。
“那是什么聲音?”亨利問道。
“我不知道。”她突然起身,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想要說些什么,卻又停了下來。這太荒唐了。她的神經(jīng)一下子緊張起來。“那些孩子沒拿著什么危險的東西,對吧?”她問。
“只是些煙囪管和錘子罷了。怎么了?”
“沒有電器?”
“沒有啊,”亨利說,“我看到了。”
她走到廚房。那陣嗡鳴聲還在持續(xù)。“不管怎樣,你最好去讓他們別玩了。已經(jīng)過了五點了。告訴他們——”她的眼睛睜大又瞇起,“告訴他們把入侵推遲到明天。”她緊張地笑了幾聲。
嗡鳴聲越來越響。
“他們在做些什么?好吧,我去看看。”
就在這時,爆炸發(fā)生了!
屋子在沉悶的響聲中搖晃。其他街道的其他院子里也發(fā)生了爆炸。莫里斯太太尖叫起來。“從這兒上去!”她沒來由地喊著。她也許是用余光看到了什么,也許是聞到了陌生的氣味或是聽到了新的噪音。已經(jīng)沒有時間說服亨利了,就讓他以為自己的太太瘋了吧。是的,瘋了!她尖叫著跑上樓。他跟上去想看看她是怎么了。“在閣樓里!”她尖叫道,“就在那里!”這并不是一個好借口,但好歹讓他及時進了閣樓。噢,天哪,太及時了!
外面又發(fā)生了一次爆炸。孩子們開心地尖叫著,好像看到了一場美妙的煙火表演。
“不在閣樓里!”亨利喊道,“在外面!”
“不,不!”她氣喘吁吁地摸向閣樓的門,“我會找給你看的,亨利。我找給你看!”她砰的一聲關上了閣樓的門,把門鎖上,把鑰匙遠遠地扔到凌亂的角落里。她胡說些不著邊際的東西,那些話語自動從她的嘴里蹦了出來。所有潛意識中的懷疑和恐懼在這個下午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好似酒一般在她的體內發(fā)酵。那些干擾了她一整天,又被她以邏輯之名謹慎而明智地否決掉的啟示和直覺,此時在她的體內引發(fā)了一場爆炸,把她震成了碎片。
“好了,好了,”她倚著門哭泣,“我們在天黑之前都是安全的。也許我們能夠溜出去,也許我們能逃走!”
亨利也被沖昏了頭腦,不過是因為另一個原因。“你瘋了嗎?為什么你要把鑰匙扔了?真見鬼!”
“是的,如果這能讓你感覺好點兒的話,我是瘋了,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待在這里!”
“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出去!”
“安靜,他們會聽到我們的。天哪,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們了——”
下方傳來了明克的聲音。莫里斯先生鎮(zhèn)定了下來。到處都是嗡嗡的雜音,還有尖叫聲和傻笑聲。樓下的視頻電話一直在發(fā)出劇烈的震動嗡鳴。是海倫打來的嗎?莫里斯太太想。是因為那個嗎?
屋子里傳來了腳步聲,沉重的腳步聲。
“是誰進到我的房子里來了?”亨利憤怒地問道,“是誰在到處走動?”
更多沉重的腳步聲。二十個,三十個,四十個,五十個。五十個人擠進了房子里。嗡嗡聲和孩子們的笑聲傳了過來。“走這邊!”明克在下面大喊道。
“誰在樓下?”亨利吼道,“誰在那兒?”
“噓。哦,別別別別別!”妻子虛弱地抱住他,“求你了,安靜些。他們可能會離開。”
“媽媽?”明克喚道,“爸爸?”她停頓了一下,“你們在哪兒?”
沉重的腳步聲,非常非常非常沉重的腳步聲,有人順著樓梯爬上來了。是明克把他們帶上來的。
“媽媽?”停頓了一會兒,“爸爸?”她等待著。沒有回應。
嗡嗡聲和腳步聲來到了閣樓前。明克的腳步聲在最前面。
莫里斯夫婦在閣樓里靜靜地顫抖。亨利·莫里斯此時也終于注意到了奇怪的電子設備的嗡嗡聲,注意到了從門縫中突然透過的冷光,注意到了奇怪的氣味和明克語氣中不可思議的熱切。他站在那里,在安靜的黑暗中顫抖,他的妻子站在身邊。
“媽媽!爸爸!”
腳步聲,還有一絲嗡嗡聲。閣樓的鎖融化了。門開了,明克望向閣樓里面,在她身后是高高的藍色幻影。
“捉迷藏結束啦。”明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