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周六下午，齊宅二層臥房的時鐘指向4：35。

司齡坐在陽臺的藤條秋千上一動不動，將落的太陽為她渡了層暖光，卻無法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她雙眼緊閉，任由久遠的畫面回溯，伴隨著一個男人憤怒的聲音，將她帶回過往。

“我說了那就是個意外，你還要查什么？！”

“手腳不干不凈，你媽怎么教的你！”

“她當時就該帶著你一起死在那！”

男人把手里的白色卡片摔了出去，直直地砸向一個少年，少年向后側身閃躲，卡片將身后柜子上的相框打落在地。

“砰”地一聲，伴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少年眼中的隱忍也露出了裂痕，怒火瞬間點燃了雙眸。

那雙漂亮的翡翠眸子死死盯著男人，尚且稚嫩的聲音透出滿滿的恨意與敵意。

“參加行動光榮犧牲算什么真相，誰都知道我媽身體不好，誰會故意讓她送死！”

“死”這個字又刺痛了少年脆弱的神經，眼眶瞬間濕潤。

他哽咽著說：“是你沒有保護好她，你又憑什么阻止我去查真相！”

“這也不是你偷東西的理由！”

“那是我媽留給我的！”

少年撿起地上的卡片，白底藍邊，上面凸印著一串數字：326421。

“這張卡，可以行使智管局的最高特權，持卡人是宋曼玉，不是你！”

少年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拿你的東西。”

男人的視線落在那張卡上，神色復雜。

司齡無法分辨那樣的眼神究竟屬于哪一類，怨恨，追憶，無奈？

都有重合的地方，但并不完全。

司齡放棄了讀取，將畫面中心調成那張少年舉起的卡片。

這也是一張權限卡，上面的數字和白陽拿出的那張一模一樣。

不對！

這張卡是凸印的數字！

司齡驟然睜眼，墻上的鐘表已經變成了4：41。

按照白陽的計劃，下午四點整他們會在咖啡廳集合，最多半個小時他們就能進入仿生工廠。

不出意外，行動已經開始11分鐘。

司齡立刻起身下樓。

白陽拿出的權限卡有問題，這次行動可能沒有獲得上級批準。

上級……

被查封的仿生工廠……

司齡腳步一頓，停在了樓梯口處。

齊霄就坐在樓下沙發上，兩人視線相接的一瞬間，司齡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仿生工廠歸屬智管局管理，白陽作為項目的唯一負責人，完全可以從智管局抽調人手進行行動調查。

但他沒有。

他選擇了蔚藍學院，用一張假的權限卡誆騙了兩名學生。

仿生工廠里有白陽要的東西，但是不能被智管局知曉。

司齡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竟然讓白陽做出這樣瘋狂的事，但她必須馬上見到白陽。

齊霄眼看著司齡小跑下樓，警惕地迎了上來，指縫里還夾著一張白色卡片。

“你下樓做什么？老齊還有十幾分鐘就該到家了，你別出去亂跑啊。”

司齡站在高一階的樓梯上，神情嚴肅。

她只是掃了一眼，就知道齊霄指縫里夾著一張仿造的權限卡。

齊博文很快到家，齊霄一定會用這張假的權限卡試探，以此推斷白陽的行動智管局是否批準。

司齡說：“白陽的權限卡是假的，他是私自行動，我們必須馬上到楓陽路阻止他們。”

“什么？！”

齊霄震驚了，腦子里不斷地劃過問句，他張了張嘴，視線不自覺地瞟向時鐘——4：43。

“快走！”

老齊五點到家，他們沒時間站在客廳說了。

齊霄拔腿就跑，小熊掛墜一搖出門就上了車。

“先去32號咖啡廳，司齡，搞監控。”

齊霄調著導航，一手還拿著他用陶土做的假權限卡。

白底藍邊凹印著五個數字：54188。

齊霄看了一眼，眉毛揪成一團。

他問司齡：“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白陽的卡是假的？”

“我見過真的權限卡，是凸印的數字。”

司齡在四千投影的操作面板上不斷輸入修改，監控畫面里駛向楓陽路的車被改去了另一條路。

齊霄看了一眼，說：“按照你現在改的這條路一直向南，是易都最大的貿易商場，向北，是郊外自然公園。”

“向北。”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商場里人多智能也多，不好遮掩，轉去郊外公園就可以說是司齡陪齊霄去寫生的。

姐弟倆經常有這種活動，齊父齊母也不會懷疑。

司齡和齊霄對視一眼，瞬間找好了搪塞的借口。

司齡又調出楓陽路的畫面，32號咖啡廳先后進去了宋清、周天舒和白陽。

但三個人都沒有從正門出來。

司齡轉而去調后門的畫面，齊霄看著四下無人，又把光車的速度上調了兩個檔。

“你什么時候見的權限卡？老齊的？”

“不是。”

“老齊那張是凹印的。”

司齡說：“應該只有326421是凸印的，代表智管局的最高特權。”

齊霄臉色極臭：“我這次還真得謝謝特權了。”

幾句話的功夫，司齡已經看完了后門的監控，同樣沒有三個人進出的蹤影。

也有可能是和他們一樣，對監控進行了篡改。

司齡開始檢查監控，齊霄嘗試著聯系宋清。

小熊掛墜一次又一次地說出：“對不起，您聯系的小仙女不在服務區。”

齊霄的眉頭眼見快能夾死蒼蠅的時候，楓陽路終于到了。

司齡也恢復出了原本的監控。

“他們從咖啡廳后門離開，到廣場上去了。”

齊霄推門下車，冷著一張俊臉進了咖啡廳。

司齡站在車前，猶豫了一下，開始順著楓陽路向南走。

32號，33號，34號……45號，46號。

司齡已經站在了楓陽廣場和觀海區的中央。

遠處的高樓林立和近前的平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里一眼望盡，不見多少人影，更找不到白陽三人。

“齊霄來電，請求接通，齊霄來電，請求接通……”

司齡接通了。

齊霄向來溫暖的聲線此時像淬了寒冰，語氣也差到了極點。

他說：“白陽包了咖啡廳二層的所有包間，五個小時之內不讓任何人靠近，他到底想干什么？”

司齡站在風口處，頭發被吹起，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神色，只聽見她毫無波瀾地說：“楓陽路，沒有4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