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需要解釋，他會信我的，如果他聽到我的解釋，他會原諒我的。

可，他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顧醫(yī)生走了。”二娟在我回到監(jiān)獄的當晚低聲和別人談論，聲音雖不大，但較之前的小心翼翼，這次倒像是有心讓我聽見，“聽說是被人抬出去的。”

“抬出去？也……也死了？”

“不知道，上了救護車，不知道能不能救活。”

“也難怪，自己愛了十幾年的人被人……”那聲音說到這兒似是覺出不妥，又連忙打住，“沒，沒，我什么也沒說……”這聲音是從指縫發(fā)出來的，想必那人捂住了自己的嘴。

“愛情算個屁，都他媽的該死，死的好。他要是自己死，老娘也用不著進監(jiān)獄。”二娟有些激動了。

“娟子，別激動，別激動。天下的男人有兩種，一種是你家那位該死的，另一種是顧醫(yī)生這種不該死的。聽說顧醫(yī)生都在這兒陪他女朋友陪了快兩年了，這種情，世間罕見了。”

世間罕見……我親手毀了這份世間罕見的愛情……

……

我躺在床上，那日的夜異常的黑。

我原本想救得人都因我而死了，徐朗是，黎一也是。我再也不要救任何人，再不干預任何人的生死，再不了……我暗自發(fā)誓著……

從今以后，我只有我，孤身一人，至死一人。

再不與任何人旁生干系。

……

自那日之后，我陷入了長長的沉默，整月不說一句話，不與人對視，不與人交流，不與人有任何肢體上語言上的接觸，像個孤絕的人，又像是沒有靈魂的驅(qū)殼。

我成了他們眼里的怪人，較之前更怪。

這種怪似乎還暗暗發(fā)出了某種可怕的訊息，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周身無人靠近。

我待在亂惡之中，成了孤身墳絕的人。

我數(shù)著時間，等待逃離……逃出去找城柯哥，去跟他解釋，去求得他的原諒，否則即便入土也難心安......

……

五月，天氣變得熱起來，戶外勞作的時候我站在陽光下任由它將我體內(nèi)的液體逼出來，連帶一起逼出來的還有哽在喉邊經(jīng)久不散的壓抑，我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懲罰自己，我只知道這樣能讓心好受一點。

“21號，有人來探視你。”獄警喊我，在這里我沒有名字，只有號碼，21號。

“誰？”我問了一句，獄警沒理會故自往前帶路。

誰？還會有誰呢？她吧？除了她我沒有旁的親人了。可如果是她，我并不想見。

我這樣想著，隨著獄警轉(zhuǎn)了三個彎，過了兩道鐵門之后，我見到了那人。

他在見到我的一刻起身站起來。

我立在原地，被獄警推了一把才坐到了對面的鐵椅上。

我和秦律師隔著一層玻璃，她旁邊站著一個小女孩，他沒有介紹她是誰，我也無心理會。

他拿起一旁的講話器，又用手點了點我，示意我也拿起來。

我默了幾秒，把講話器貼在耳朵上。

“還好嗎？”秦律師問道。

好？還是不好呢？

秦律師見我不答，他輕輕皺起來眉頭，他沉默，我也沉默。

“我知道你不會主動找我，所以我在一個月前擅自幫你申請減刑，但被駁回了，你是不是在里面沒有按我說的做？”他語重心長的問。

一個月前？一個月前黎一死了，所有人都認為這和我有關(guān)，獄警也是，只是苦于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不予追究而已，他們又怎會在減刑申請上簽字。

我并不想同他講什么，也沒什么可講的，我在不想見她，又期待是她的心情下見到的卻是他，內(nèi)心是反感的。

他無緣無故的變成了讓我討厭的人。

“說完了嗎？”我問，語氣冰冷。

“這次減刑申請沒通過，下次申請就要半年以后了，你不要任性，聽話，好好表現(xiàn)，早早出來，這里面是會消磨掉一個人的心性和意志的。”他又苦言相勸道。

消磨？果真是呢，現(xiàn)在的我竟像個無欲無求隨時可以領(lǐng)死的人。

心性是什么？意志又是什么？我不懂，也不太能理解，我只知道，我和往日不同了。

“聽到?jīng)]？”他壓低了聲音勸慰我。

我看著他，他在我的眼前幻化成她，如果是她，如果她有這一半關(guān)心我……不，沒有如果，沒有。

我把講話器放下，轉(zhuǎn)身對獄警說，“帶我回去吧。”

秦律師在我轉(zhuǎn)身的時候拍了兩下玻璃，他一定很討厭我這種冥頑不靈的人。

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