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亡遠大于我
- 第四十八代明眼人
- 白紙66
- 2033字
- 2020-09-18 11:00:00
從那天以后,我經常找各種理由要求去醫務室可是都被拒絕了,獄警嚴厲的呵斥我,“老實待著!”他們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們猜到了我在撒謊嗎?
第四日,我腦海里都是她化膿的傷口,不能等了,我在那日勞工的時候用工具在手臂上狠狠地劃了一道,血流不止的時候,我大喊獄警。
獄警過來,看了一眼傷口,又瞥了一眼我,去醫務室的路上,獄警說,“顧醫生有女朋友,他是因為他女朋我才來這里工作,你死了那份心?!闭f罷,又補了一道狠戾的目光,似是在警告我。
我默著不說話,我用手捂著傷口,可血還是滴了一地,推門進去的時候,他嚇了一跳,“怎么回事兒?”
“勞工的時候受傷了。”獄警開口道。
“她年齡還太小,以后粗重的活能不能盡量不讓她做?”他皺著眉,似是與獄警商量,卻又像是在批評告誡。
我看著他緊張我的樣子,心里莫名溫暖。
我坐在病床上,他拿著紗布和藥水還有醫用工具鑷過來,小心翼翼的幫我處理傷口,時不時的吹幾口涼氣。
“疼嗎?”他抬頭問我,目光里的緊張未消。
“不疼?!蔽覔u搖頭。
“這么深的傷口,怎么能不疼。”他復又低下頭繼續涂藥水,黃褐色的藥水滲到傷口里,鉆心的疼。
“要縫針,我去拿麻醉藥,忍著點。”他停下來,起身去了藥架旁。
我強忍著,不發出一聲呻吟。
一層層紗布纏好,“可能會留疤?!彼鸭啿驾p輕打了個結說道。
“沒關系?!蔽一氐?。他起身把醫用托盤拿走,我在他轉身的時候說,“城柯哥,我想喝水?!?
“等著,我幫你倒?!?
“有茶嗎?”
“有,紅茶還是綠茶?”
“紅茶”
“好?!?
他去里屋泡茶,我躡手躡腳的走到藥架旁,藥架上的藥很多,我仔細的找著,擔心他出來,急迫難耐。
啊,找到了。
我匆匆忙忙隨便拿了三支,又迅速的坐回病床上,城柯哥從里屋端著兩杯茶出來,什么也沒察覺到。我有幾分竊喜。
我接過來茶杯。他問,“你愛喝茶?”
我回,“偶爾”。事實上我很少喝茶,紅茶和綠茶在我眼里其實沒有什么區別,我也品嘗不出這其中的差別。
從醫務室出來,我一心想著黎一。終于在吃晚飯的時候,遇到了她,然后悄悄把藥水塞到她手里。
她看著我笑了笑,把藥水揣進兜里。我們錯身而過,沒有說話,像是悄悄接頭的地下黨一樣神秘。
那天的夜特別黑,我透過那扇小小的窗口試圖找到一顆星星,終是沒有。
夜色漸深,我的失眠癥近來有些加重,當我開始輾轉反側的時候,我聽到外面一陣騷動,獄警急步從門口跑過,我起身把著鐵柵欄門往外看,目光所及的范圍有限,我順著他們的腳步聲猜測,西區出事了。
此時已經是凌晨四點,那陣繁亂的腳步聲漸漸消失,我重新回到臺子上,此刻精神更是如明鏡般剔透。
我不再逼迫自己入睡,就靜靜地躺著,腦海里纏繞的人始終是城柯哥和黎一。
早5點半我們被獄警叫起來,今天的獄警似乎比以前兇了很多,鐵棍敲在鐵門上聲音巨大且刺耳。
我第一個走出去,目光朝遠處的西區看了幾眼,自然是看不到什么的,可好奇心還是驅使我這樣做了。
清晨我們有1000米的跑步運動,我偶爾會在此刻分不清狀況以為自己在學校操場。
那日1000米,我努力的在人群里找黎一的影子,我想問問她昨晚西區怎么了。
我們列隊跑著,我看到有穿白色長衣的人從醫務室出來,一眼便認得那是城柯哥。他懷里抱著一個人,那人雙手垂著,沒有一絲活氣。他表情痛苦,在行了幾步之后似是體力不支,突然跪倒在了地上,懷里的人也跟著跌在了地上,他迅速的起身去抱那人,我的心在那一刻轟然塌陷。
黎一,那人是黎一。
他單膝跪在地上,他抱著她撕心裂肺的哭,他不允許任何人碰她,他緊緊的把她攬在懷里,他親吻她的臉,他搖著她的肩膀喊她。
我怔在原地,和我一起怔在原地的還有很多人,包括獄警。我們像是觀眾,在看一場慘痛的愛情,有人被感動的哭了,這其中也有我,但我不是被感動的,我是明明白白感覺到了心被撕開的疼。
我往前走了兩步,卻被獄警回身呵斥住了,我只能這樣站在七八米之外看他,他從開始的歇斯底里慢慢歸于平靜,平靜的讓人害怕,平靜的目光呆滯,平靜的像一具失掉靈魂的殼。
她垂落在他懷里,右手癱在地上,身上的灰色沒了,甚至連臨死前的虛無縹緲也沒了。
他在那兒跪了很久,抱了很久,有醫生扶他起來,他遲遲不動。
她死了?她怎么會死了呢?她答應我會好好活著的???她答應過的……
我在那一刻淚如雨下。
救護車來了,他跟著救護車離開了,車子慢慢駛了出去,我的目光跟著車子走了很遠。原本站在我身邊的二娟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躲了很遠。
那一日似是遙遙無期,日光落得慢,暗夜來的也慢,我躺在臺子上,周身都是冰冷,我閉著眼,等待再一次的徹夜不眠。
“又一個?!庇袠O小的氣音發出。
“噓,別被她聽到。”
“應該已經睡了吧,都這么晚了。”
“你們說邪不邪?怎么就……”
“是啊,她也就才和她認識沒幾天吧。”
“我想申請換監獄。”
“想都不要想,我在這兒住了快十年了,監獄豈是你說換就換的?!?
“那……”
“算了,睡吧,睡吧,以后躲著點。”
……
這就是他們眼中的我,一個會攝人性命的魑魅魍魎。
我不是。
我不是。
我不是。
我默念著,我麻痹自己,有滾燙的液體滑落進發絲。
我不是,可我是什么?
我在這一刻終于發現,我救不了任何人,我阻止不了任何事,死亡遠大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