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是什么？是當你發現一個很想得到的東西時，不再考慮別人的感受。

那段時間我不在無時不刻的尋找黎一的影子，也不再刻意接近她。那段時間我偶爾還是會撒謊裝病去醫務室看他，他慢慢習慣我的偷懶，總笑著說，“不許打擾我。”然后他便故自一人低頭看書。

晴朗的陽光下他伏案的樣子嵌進我的眸子里，是世間最美的畫。陰霾的雨天，他背對我的白衣身影，是一抹溫暖色。我在那段日子因為他，愛上了牢獄生活。

再見到黎一已是半個多月以后，那日她主動靠近我，在我身邊的空地上坐下來。我看著她，她身上的灰色已經變得輕淺。她默了一會兒慢慢拉起褲腿，一條長長的傷口化著膿出現在我面前。我嚇了一跳，差點喊出聲來，她捂住我的嘴讓我別出聲。

我慢慢平靜下來，我點點頭示意她我不會喊，她才松開手。

“你要去……”

“不用，我就是醫生，這種傷不要緊，涂幾天消炎藥水就好。”她不等我說完，搶話道。

“不行，你必須去醫務室……”我準備起身拉她去醫務室時，卻被她猛的拽了回去，她看著我，眸光帶淚，“我不想他總見到我這個樣子，你懂嗎？我不想他擔心，不想他心疼……”她拉著我的手，手心濕熱，像是心里那陣悶憋的氣。

“幫幫我好嗎？”那淚終于從眸子里掉下來。

我怔住了，呆呆地看著她，看的心里一陣撕裂般的疼，我伸手抱她。

“幫幫我好嗎？”她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呢喃道，那聲音很輕，落在我心上如針墜入膚，細細的疼。

“幫什么？”我拍著她的后背，輕聲問。

“幫我偷偷帶一些藥水出來，天氣越來越熱，傷口需要盡快處理一下。”

“好。”我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她把藥的名字寫在地上給我看，我默念了幾遍，點點頭告訴她，“記住了。”

她把地上的字用手涂掉，又笑著抱了抱我，我聽到她在我耳邊淺聲的叮囑，“不要讓他知道。”

我點點頭。

那日我們并肩坐在陽光下聊天，聲音經過春風，穿過暖陽，變成淺淺的柔軟的云，她問了很多問題，大都是關于城柯哥的。

“他在備考臨床醫師是嗎？”她問。

我回想著他伏案的樣子，他手里的書，應道，“嗯，好像是。”

“他跟你提起過我嗎？”

“嗯。”

“他……最近還好嗎？”

我沉默了片刻，有矛盾的聲音在我的心里盤旋，一道聲音說，“勸勸她吧，努力讓她活下來”。另一道聲音說，“由她去吧，如果她死了，你才有可能和他在一起啊。”但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前者。

我緩緩開口，“有一天……我去換藥看到他在發呆，看到我進來，他嚇了一跳，那天……我發現他眼角有淚……他說，他快忍不了了，他好想帶你走……”我睜開眼看她，她閉著眼，頭微仰著，眼角的淚穿過發絲滑了下來，“為了他，就算為了他，好好保護自己，好好活著可以嗎？”我帶著祈求的語氣說道。

她閉著眼不語，眼角的淚不斷的涌出來，再睜開眼時，她笑著摸摸我的頭，說：“你還小，不懂……”她的笑沒變，梨渦也沒變，可是為什么那表情看上去讓人錐心刺骨的疼。

我哭了，和她一起哭，“為了他，就算為了他，好好活著好嗎？”我抱著她，抱的緊緊的，我把聲音湊在她耳邊說。

先前那份隱晦的自私在這一瞬間化為泡沫，我希望她活著，我強烈希望她活著，我不要破壞他們，我的喜歡在她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他們才是彼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

她和我分開，她看著我，又幫我擦干眼淚，“好，不死，好好活著……”

她答應了，她答應了，她說不死，她說會好好活著，我破涕而笑，又一把抱住她：“我幫你去偷偷拿藥水，你要快快好起來……”

“嗯，好……”她拍著我的后背，聲音柔軟的應和著。

擁抱對我而言是陌生的，外婆去世之后我便鮮少擁有過，那日我抱了她很多次，她的懷抱很溫暖，似乎有我假想過的媽媽的味道。

十七歲的我，三十四歲的她，我們跨越了一個十七年，卻被命運在此刻串聯在一起。

但，如果可以選擇，我仍舊希望我們從未認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