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喜歡城柯哥
書名: 第四十八代明眼人作者名: 白紙66本章字數(shù): 2519字更新時間: 2020-09-17 11:00:00
從醫(yī)務室出來,那日的天被陰霾籠罩著,三月,一個慢慢變溫暖的月份。
這讓我想起了十四歲那年,北方的三月地上的積雪慢慢消融,露出濕濕的地表,她在那年的三月說,“我們離開這兒吧?”
“去哪兒?”
“隨便哪里?!?
那時候她是紡紗廠的工人,每個月2000多塊錢的工資,住著外婆留下來的房子,帶著不喜言辭的我。
那天她的眼神與別日不同,有一種堅定,還有幾分渴求。我猜,她大概煩透了那時候的生活,也煩透了我,所以才想要逃離吧。
“怎么去?”我問她。
她看著我良久沒說話,我被她看的全身怪怪的,問:“怎么了?”
“不論去哪兒,我們都需要錢,需要一個帶我們離開的人?!彼冀K看著我,好像要從我身上得到這兩樣東西一樣。
我不語,等她解釋。
“鎮(zhèn)上經(jīng)常有外地人來這邊交貨,你注意看看,有沒有……”她沒有把話說完,但我已然懂了。
我默了一會兒,問:“如果有呢?”
“有,你就不用管了,我來想辦法?!彼f著,又看了一眼一旁放著的前幾日打碎的鏡子。她看到了一張略有幾分姿色的臉,我看到了一道清冷的目光。
這件事情被時間躊躇了將近一年,我在第二年的五月看到了這個男人,周身暗灰色的男人。
我如她要求的那樣告訴了她這件事,她在兩個月之后同這個男人在一起了。男人無兒無女沒想到能遇到她。她在他面前偽裝出美麗,善良,一副標準的賢妻模樣。他都信了。
他在我家住了兩天,后來急著送貨便先回去了,走之前他留下聯(lián)系地址和電話,他說讓她盡快去找他,她答應一定去。
我在那日以后突然很難過,但我不知道為什么難過,我只感覺心里一陣莫名的空洞,空的讓人害怕。
金華,這個陌生的地方在那一日闖入了我的世界。
時至今日,她也如愿得到了那個男人的一切財產(chǎn),也拜托了我,所以......她有了自己的生活了對嗎?那生活里沒有我是不是更好?
我偶爾會想,如果不離開金沙灘,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這些事情,我還是一個不喜言辭的高中生,她還是紡紗廠的普通員工,我們過著一眼可以看到六十歲以后一成不變的日子。
如果是那樣多好。
第108天,三個月零十六天,她已經(jīng)很久沒來看過我了,我已經(jīng)不期待她會來了,我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即使她來了也不見了,可為什么還在習慣數(shù)著日子,等她……
……
回到監(jiān)獄,我坐下來,其他幾人坐在對面臺子上聊天,她們偶爾瞟我一眼,神色里充滿好奇。
今天本是戶外作業(yè),但因為下雨,不得不停止放我們回監(jiān)獄休息。我坐在臺子上,看著窗外,我開始喜歡這樣受人管制的生活了。不會再壓抑,憤懣,和尋找出口。
有人湊到我身邊,曾經(jīng)跟我搶過臺子的人,她們喊她二娟,“喂,年老大他們怎么死的?”她的聲音柔和極了,還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
我看著她,目光平靜,沉著。她也看著我,看的久了,她漸漸的不看了,她慢慢退下臺子走了回去。而后同她們小聲講,“別惹她?!?
我躺下來,閉上眼,假裝睡著了,雨聲在我的耳邊淅瀝瀝的響,我把心沉在雨里,安靜,沉怡。不久我聽見二娟講,“她的眼神太嚇人,像是要吸走我什么。”
“真的嗎?”
“不信,下回你過去和她對視試試?!?
“怪不得呢,她好像很少抬眼看別人,總是喜歡低著頭。”
“難道……”
“別說了,別說了……”
他們?nèi)齻€不找邊際的猜測把我刻畫成了妖魔鬼怪,且具有奪人性命的本事。但如果這種本事在這里能護我周全,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我繼續(xù)睡著,任由他們發(fā)揮人類極盡可能的想象力。
再見到黎一是五天以后,在這里我們沒有自由,我在這沒有自由的時光里努力找到和她說話的機會,“黎一”我喊她的名字。
她迅速轉過頭來,她好像很久沒聽過有人叫她的名字了,有些莫名的欣喜的情緒,但看到我的一瞬間,臉上的欣喜又瞬間消失了。
她沒有理我,朝一個方向走去,那感覺不是討厭,是躲避。
她躲我?她可知道我有多難才能見到她?
“等等。”我喊她,她不理我,她快步進了西區(qū)的鐵門,那里我是進不去的。
我不懂,為什么?為什么要躲我?又為什么……那灰色還在?
我的心情有些低落,我在西區(qū)門口踱著步,偶爾朝西區(qū)的門里看上一眼,我好希望她在下一秒從門里出來。
二娟他們?nèi)嗽诓贿h處的陰涼里蹲著,三月底的南方,正午已經(jīng)有淺淺的熱了,我的額頭也浸出汗來。她們看著我,又在我目光探過去的時候迅速避開,像是監(jiān)視。
我又朝西區(qū)鐵門里看了幾眼,最后無奈離開了。
他們?nèi)说哪抗怆S著我進了樓道口,但他們沒跟進來,我在二樓看他們繼續(xù)蹲在那角落里,他們湊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
見不到黎一,不能同她說話,我只好又想辦法去醫(yī)務室見城柯哥。
那天下午我假裝肚子疼被獄警帶到醫(yī)務室。
他看到我時有些不悅,皺了皺眉,待獄警走后,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附身開口道,“就不能好好保護自己嗎?”
他在責怪我,也是在關心我。
我笑著,又朝門外看了看,壓低了聲音,“我騙獄警的。”
“鬼丫頭,這次怎么了?”他瞥了我一眼,歪歪嘴角笑著,倚坐在桌子上,我可以平視到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溫柔的眼睛,微瞇著在笑,很好看。
我看著他,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我怕一張口就會打破這份溫柔,也會擊碎那笑的很好看的眸光。
我不說話,盯著他跟著笑。他的笑在我的笑里慢慢沉默下來,他說,“不會只是想對我笑吧?”
這話像一顆石子,在我的心潮里激起了層層浪,我莫得低下頭不看他。他看著我,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鬼丫頭也有害羞的時候?!?
是害羞,確實是害羞,可除了害羞呢?除了害羞那份心潮洶涌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說吧。”他雙手環(huán)臂,坐姿未變,一身白衣垂至膝蓋。
我坐在病床上,我看看窗外,又轉頭看看他,是喜歡吧?那心潮里卷著的不安定是喜歡吧?
我喜歡城柯哥。
當我意識到且確定這件事的時候,我開始不安,我的目光開始閃爍,不敢同他對視。我害怕他會在下一秒窺探到我的內(nèi)心深處,我像個準備偷東西的人,小心翼翼的不安著。
“哎,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他走過來,我坐著不動,我能感覺到他小心翼翼的剝開頭發(fā)尋找傷口,“嗯,不錯,都愈合了,頭發(fā)也長長了,快要變漂亮了。”他揉了揉我的頭發(fā)笑著說。
那笑容讓我經(jīng)年不忘。
“以后可不能這樣調(diào)皮過來偷懶了,被獄警識破是要受罰的。”他的聲音沉斂且溫柔。
我點頭“嗯”了一聲。我不是來偷懶的,可我是來做什么的?
我把“黎一”這兩個字從嘴邊咽了回去。我告訴自己,我只是單純的不希望他難過。可我又分明知道自己內(nèi)心的最深處的那個聲音在喊,“你嫉妒黎一”。
從醫(yī)務室離開,我的心情發(fā)生了變化,我不在那么執(zhí)著于救活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