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學第一天，收破爛的大爺給我一個下馬威

高考過后，我如愿以償地去了北京讀書，出發前一夜，我把吉他、效果器擦了又擦，想著自己要站在那片搖滾之城的土地上將和無數的明星樂隊呼吸同一片空氣，我失眠了。

那年我20歲，年少輕狂，夢懷理想。

入學的行頭是我精心準備的：軍綠色的外套，作舊的牛仔褲，一頭謝霆鋒般的長發，一身行頭，融合了崔健、迪克牛仔、謝霆鋒老中青三代的風格，我相信我依然能成為大學里最靚最潮的仔。

背著吉他走出北京站的一刻，我站在廣場上仰天閉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北京，我來了。”

首都就是首都，連空氣里都充斥搖滾的味道，火辣、倔強，嗯，就是嗆嗓子。

走進校園里的姿勢也是我提前就設計好的，吉他要單肩背，頭抬得要高，背要挺直，一定要目不斜視，額前的頭發要恰到好處地遮住我的右眼，要若隱若現，不能全都擋住，要不然我看不清路會摔倒。我知道肯定會有很多女孩看我，我一定要酷，絕對不能笑，這樣才是一個搖滾明星應有的樣子。

但是我失望了，從校門口到報到處走了快一公里，壓根沒人瞅我！

我憤怒了，可轉念一想，交大的校風就該如此，的確，交大在全國也是小有名氣，在這樣一個學風甚重的學校里，音樂也許還沒能在這些莘莘學子的心中生根發芽。也許她們并不知道我背上東西叫做吉他，也許在這些女孩的眼里，她們以為這是一個葫蘆，或是一個書包，甚至是羽毛球拍，我甚至在考慮是否要把琴套打開，給這個學校的學生普及一下基本樂器知識。

事實上我已經這樣做了，我站在一個宿舍門口，慢慢地拉開了琴套，緩緩捧出了那把日產杰克遜電吉他，紅色的鋼琴漆面在陽光的折射下泛起珠光，倔強的反琴頭鋒利如刀，鍍鉻的金屬件熠熠生輝，我握著吉他沐浴在陽光下，仿佛在欣賞一個漂亮的嬰兒，我臉上浮現著一絲得意，同時期待著女孩們的圍觀和驚嘆。

“讓開點，別堵門，小心撞著你。”我仍沉浸在自己的造型之中，一個收破爛的大爺從宿舍樓里風卷而出，懷里抱著一堆廢品，瀕臨尿崩一般沖了出來，然后把懷里的破爛重重地摔進門口那輛破手推車里。我探頭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在成堆的電腦鍵盤、玩具熊、竹席，舊書里，一把吉他倔強地挺立著，而且，還是把電吉他。

大爺長出了一口氣，一邊整理東西一邊自言自語，“吉他一天收了五、六把，占地方不說還賣不出去。”大爺瞥了一眼邊上的我：“小伙子，你這吉他也要賣？最多一百！”

我從來不是一個自大的人，我想過會在北京遇到吉他大師，我這個井底之蛙也早就做好了跳入汪洋大海的準備，但我怎么也沒想到，給我第一個下馬威的，竟然是個收破爛的老大爺。

我轉身就走，老大爺不依不饒：

“小伙子你想好了，現在還能賣一百，等你畢業了，50都賣不上。”

在我背后，大爺拍著車上的破吉他，一邊敲著車邊上的塑料桶，節奏分明，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