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夢回寒武紀:和樂隊有關的日子(南瓜屋故事)
- VS錯亂節奏
- 1365字
- 2020-09-03 11:25:24
第五章 水晶棺之夜
是夜,19時,破舊的平房里,老宋把爐火燒得通紅,越來越多的高中生涌了進來,他們大張著眼睛,興奮又期待地盯著我們看。
老宋抓著話筒,先唱了一首死亡金屬作為開場曲,為了營造忽明忽暗的燈光效果,一個同學幫我們控制燈的開關,一開一關。就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開場極其成功,幾個男生瘋狂地蹦了起來,左沖右撞,我至今其實已經忘了當年那場演出的彈奏如何,只是記得那屋子煙霧彌漫,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不停地喊著,跳著。四首原創歌曲演完后,又應觀眾的要求,黔驢技窮的我們只好彈了四首BEYOND的歌曲,一屋子人跟著唱破了喉嚨。
演出后,一個小子拉著我激動地說,“我錯了,是我錯了,我想和你學吉他。”
我仔細看著他,原來就是那天上鋪讓我別動他吉他的男孩。
演出結束后,我們也快開學了,房租到期了,我和老宋不得不把樂器搬回了家,東西清理后,屋子又恢復了空蕩蕩,我站在屋里,耳邊還響著熱鬧的歌聲、鼓聲、吉他聲,可又好像什么都沒留下。
老宋找我們吃了頓散伙飯,幾個鐵桿朋友也都過來了,當年不勝酒力的我們喝得酩酊大醉,兔子喝了兩杯酒后,看我的眼神有些熱辣,我臉一紅,忙低頭喝酒,兔子哈哈大笑。
開學后,各自忙著學業,可畢竟組過樂隊,在小城也有了此許名氣,走在學校里,竟也有些女孩對你指指點點,然后捂著嘴笑著跑開。
暑假剛到,老宋又拉起大旗,把我們拉到山上的車庫,這是他爸單位的一個庫房,里面陰涼,夏天排練倒是舒服。小弟買了新鼓,陳晨換了新琴,我們幾個在庫房里溫習老歌,創作新歌,只是隨著高考的臨近,排練也變得斷斷續續,每個人都面臨著高考這個最大的人生選擇,我們在一起從討論音樂漸漸轉向了報考志愿。
“我媽說了,讓我去青島,那邊學校也聯系好了,氣候好,吃得好,還不冷。”老宋捏著煙屁股,吞云吐霧,開始憧憬著左手螃蟹右手大蝦的美好生活。
“我想去北京,那里是中國最大的搖滾基地”我說。
“我想去武漢,那里是中國最大的朋克基地。”小弟說:
“我去洛陽,古都古城,志愿也報好了。”陳晨說。
一支煙熄滅,我們拿起樂器,彈完最后一個音符,一個擁抱,四個人走向四個方向,從此天各一方。
成立于冬天的水晶棺樂隊,融化在那個夏天。
許多年后,老宋輾轉來到了我定居的城市,在兵工廠造過子彈,在黑中介當過房產銷售,跟一個女粉絲一起賣過零食,最后畫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生活雖不如意,可搖滾之心不死,他在簡陋的宿舍里放著一把吉他,一只音箱,我常去光顧。老宋還是不勝酒力,喝多之后,一邊對社會口誅筆伐,一邊曬笑著求老板多加些工資。
陳晨則有一次擦肩而過,2005年的一個黑夜,我和寒武紀的哥幾個在北京朝陽區的酒吧演出歸來,剛走上天橋,身邊經過三個年輕人,仿佛有感應似的,他們走了幾步后,我猛然回頭,隱約覺得中間那個瘦高個就是陳晨。
也許是天黑,也許是我當年搖滾范兒的打扮實在是不像好人,以至于我在后面大喊他的名字,他依舊頭也不回地走進人潮。我曾疑惑自己是認錯了人,只是后來向老宋求證,那年,那天,那時,陳晨的確在北京。
小弟則再也沒有了聯系,我們之間連一次擦肩而過都沒有,甚至,我竟然忘記了他真實的名字,只記住了小弟這個外號。對他的記憶,我也只是記得那個圓圓的臉蛋,一臉俏皮的笑容,然后會偷偷地把老宋僅有的幾支完整香煙逐一塞進鼻孔。再轉一圈的惡作劇。說到這,我覺得挺對不起他。
樂隊的夏天火熱,水晶棺卻在夏天里成了一段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