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的師傅是唐朝

演出結束后，阿川提出退出樂隊，他說他的理想其實不是做樂隊，而是要好好讀書，長大后成為一名科學家。

我愣在原地，一股崇敬感油然而生，猛然想起自己兒時的夢想，那時候想成為黑貓警長。

小五、英杰臉上陰晴不定，一言不發。

長軍低頭半晌，雙手抱拳：“祝你成功。”

那場演出讓寒武紀樂隊在學校有了名氣，相關的演出邀請絡繹不絕，可是長軍他們卻沒了音信。

“咱們得馬上再找一個鼓手，不能就這么耗著啊？排練，演出，現在時間不到二十天了。”在學校的食堂里，我和英杰找到正在吃飯的長軍。

“晚上六點在我屋集合，我帶你們去看場演出。”長軍在吃掉第四碗飯后終于抬起頭來，打了個嗝。

晚上六點，天佑會堂，一場交響音樂會正在上演，長軍穿著格子襯衫，帶著我們幾個左沖右擠，硬是在第一排搶了幾個位置。

“你丫還懂交響？”小五從兜里掏著不知名的零食，塞進嘴里，嘎巴嘎巴邊嚼邊說。

“那幾個拉小提琴的姑娘漂亮是漂亮，丫裙子太長。”英杰賊眉鼠眼，一臉的可惜。

長軍則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我有些不解，這交響是恢宏震撼，但從配器來講，就我們這幾雙手，也操作不了這么多樂器。

“你看那個胖子。”長軍伸手，指著樂團最后面一個打架子鼓的胖子。

一個交響樂團近百人，大提琴、中提琴、圓號，這些樂器大的嚇人，人群里想分辨出一個人實在不易。我看了半天，終于看清那鼓手的樣子。白白的一張胖臉，短短的頭發，一雙細長的眼睛，粗壯的胳膊掄起鼓棒像打鐵一般，極有力量。

“你是想猜他體重？這個我有經驗，不能信體重秤，因為稱就到240……”我說。

“就他了。”演出結束后，長軍拉起正在流口水的英杰和小五，我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直奔后臺。

幽暗的后臺，胖鼓手正在收拾樂器，見到我們這幾個不速之客撲面而來，一把抄起鼓棒，面色警惕。

長軍伸手說：“哥們，你鼓打得真不錯，我是寒武紀樂隊的主唱，想邀請你來參加樂隊。”

胖子愣了一下，抬頭又看了看我們，我們忙擠出滿臉的陽光燦爛。

“其實我見過你，你以前在話劇團，演過‘想吃麻花現給你擰’，我當時特別愛看，對了，我叫阿旭。”胖鼓手阿旭笑著和長軍說。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長軍演過話劇，只見長軍面露得色，又一口謙虛地說，“不算啥，就是總演主角，混個臉熟。”

長軍曾是學校話劇團的成員，當時由于表演天賦高，他是學校話劇團四大臺柱子之一，只是后來的長軍一直想組樂隊，所以話劇團，他早就退出了，卻沒想到在這碰上一個粉絲。

而我對阿旭卻有著說不出的親近，也許是他和老宋有著相同的體型，在我的感覺中，胖子總是天生帶有一種親和力，信任感，可能是因為胖子不敢騙人吧，因為跑不快，容易被抓住。

阿旭就這樣加入了當時毫無名氣的寒武紀樂隊，我們心滿意足地往回走時，小五拉著我幾次欲言又止。

“咋了？你想說啥？”我不解地問。

“你說，體重秤，真就到240？”小五緩緩地說。

我們在后來的幾次排練中，竟然發現阿旭的技術比阿川高出許多，單踩、雙踩、掄花，節奏又準又穩，而且阿旭有著一套價格不菲的镲片和踩錘，而且阿旭的樂理造詣很深，讓我這個野路子出身的吉他手很是汗顏。

阿旭是北京人，從小因為體型太胖，父母想讓他去練體育減肥，誰想到他卻喜歡上了音樂，阿旭找了當地一個知名的老師學鼓，阿旭天賦很高，兩年之后，老師坦言，自己教不了他了，再教下去就是誤人子弟了，所以，他想把阿旭推薦給自己的老師，讓他得到更好的教學。

阿旭當時才上高中，他對這個老師的印象很好，知道自己要被掃地出門，著實難過了一陣子。結果過了兩天，老師親自帶著他，敲開了師爺家的門。

開門的一瞬間，阿旭懵了。

那是一張中國搖滾圈里無人不識的面孔，阿旭上一次見，還是在唐朝樂隊專輯的封面上。

“我老師，趙年，唐朝樂隊的鼓手，你應該聽說過吧。”老師帶著阿旭進了屋。阿旭感覺腳無處安放，心懷忐忑。而趙年很和藹，聽了阿旭的情況，又讓他試打了一段，就毫不遲疑地收下了他，阿旭就在這樣半迷糊狀態，成為了趙年的關門弟子。

趙年有一個地下室，墻壁做了隔音處理，四周擺著一些音箱、樂器，正中間擺著一套鼓，鼓后面的墻上交插掛著兩面大旗，“唐朝”，正是唐朝樂隊專輯上的兩面紅旗。

地下室不大，但阿旭卻感覺自己走進了殿堂。

趙年對阿旭很好，他認為阿旭的天賦很高，但如果只接觸流行音樂或搖滾樂有些狹隘，他鼓勵阿旭要嘗試接觸不同類型的音樂。

阿旭考上大學后，主動參加了學校的交響樂團，擔任鼓手。而趙年因為工作的原因，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教授，趙年認為阿旭現在的功底已經很扎實，如果想進階，必須要和樂隊配合，在音樂理念中，創作自己的東西。

阿旭又一次被掃地出門了，臨別時，趙年從墻上摘下一面寫有“唐”的大旗，送給了阿旭。

阿旭講這些事的時候極其平靜，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有一個搖滾界宗師級人物當老師，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那旗呢？帶來讓我們看看。”我臉漲得通紅，使勁吞咽著吐沫。

“我高中一哥們，追女孩，那姑娘喜歡唐朝樂隊，我哥們就管我要了這面旗，送她當生日禮物。”阿旭笑著說。

“暴殄天物啊！”我們一臉的痛心疾首。

“那姑娘追上了嗎？”一邊的長軍冷冷地問。

“沒有，送了旗也沒答應。”阿旭一臉無奈。

我們又是一陣捶胸頓足，長吁短嘆。

長軍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緩緩才吐出來，一臉我早就知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