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

血月當空。

樓房鱗次櫛比，巷道狹窄逼仄。靈齊前頭那個人信步前行，路過光明路過昏暗，再步入昏黃。

旁人與她迎面相對，卻看不清她的面容，因均被壓低的帽檐隱了去。

一旦與她擦身而過，都覺氣氛詭異。待行人駐足回望，可以看見她手上握著竹笛，墨色流蘇隨她腳步搖漫。

她走著走著，前頭的人突然止步。

橘黃色的光線下，商溪頓住，側身回頭，巷道里空無一人，只剩誰家忘收的棉被在隨風起舞。

倏忽間，風推開烏云，笛聲忽起，踏清風而來。

曲調輕舒悠揚，讓她一度出現幻覺。

商溪四處環望，卻沒有絲毫響動。分明笛聲近在咫尺，轉瞬間卻又覺得空曠渺遠。

她詫異駐足原地，直至曲終云散，月明依舊。

另一邊，越洺無故經歷陣痛，頭痛欲裂。太陽穴處青筋暴起，緊接著“啪--”一聲，桌上玻璃杯落得粉碎。

漫漫長古的故事涌現，像未經剪輯的影視畫面一般。

越洺看見另外一個自己，穿著古怪的文雅。他不知向誰眉開眼笑。

繼而場面搖曳，不知是前進還是后退，他坐在馬背上，往低處伸手，他道“上來吧。”

他不知為誰搭把手。

場景不斷轉化，繚亂至極。他見到山谷煙霧繚繞，一瀉銀河，他走在露出水面的卷石上，步伐匆忙。

身后有個聲音滿帶著玩味，喊道“大人慢走，卷石突出，小心腳下。”

某一深夜，他跟某個人上房揭瓦。當時皓月當空，恰似圓盤。

坐在屋檐上，那個穿著儒雅的自己吟風吹笛。他身旁應當有另一個人，因他不時將目光偏移。

那個人，為何不堵她容顏呢？

陣痛愈加劇烈，冷汗從越洺額角上滾落。這一瞬間，他幾近渙散。

那個人，便是他幾日前在春色浪漫之時遇上的人。

在那個令他驚厥的夢境里，她聽著笛聲飄遠，一直抬頭望月，曲終云散之際，她連一句贊賞的話都沒有。

那個人，她一度入他夢境，致使他分不清虛實。

在重山疊翠里中，越洺問：“現在可否告知姓名？”

她答：“商溪。”

這樣串聯起來，他們好像相識過人間四季，看起來似乎一同跋山涉水，共賞湖光……

許許多多的一同，卻不知最終歸向何處。

陣痛消散了，他心上巨石猛然落地，卻被砸出了窟窿。

對這種莫名其妙的重擊心有余悸，越洺撫著桌角，倚著桌緣借力。

他現在又混亂了，急需弄清來龍去脈。

他慌忙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另一邊。

深巷里，笛聲止住，四下寂寥無聲，皓月依舊。

商溪被這笛聲擒住了，準備動身之際，只聞流浪貓的一聲嘶叫，周遭似乎什么東西迅速掠過的響動，從她身后疾速跑開，她驚覺追逐。

那個裝神弄鬼的人只留一記背影，她倒想看看是誰有這種能耐，于是商溪從小跑演變成狂奔。

“站住！”她向前邊的人喊話。

出了巷口，追逐戰持續。猛然間一束刺眼燈光，引得商溪下意識循著光源看去。

恍然間，車輛緊急鳴笛，車身與活生生的軀體意外碰撞，視野顛覆，天旋地轉。

呼吸聲變得急促，她感覺眼前一片迷茫。駕駛座上的人推開車門，下車查看情況。

“……你現在怎么樣？”

“醒醒……”

她聽到的余音繞梁，街角燈火刺眼，世界在眼前縮成明晃晃的一點，直至黯淡。

室內，暖黃光線下，一直等待接電，直至呼叫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