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的話著實令我吃了一驚,低頭看著她,她卻并不在乎的樣子。
她如此,我反倒是心疼了她幾分。
做了地脈陣眼,那幾乎一生都難得自由,我似乎理解她為何養那些爐鼎。
“你自愿的?”
“...對~某一段時間是自愿的。”
她離開我的懷抱,倚著門口背對著我,看不出什么神情,我卻感覺到一絲落寞。
我又問道:“多久了?”
她忽而笑著轉身看我,調皮的問道:“你猜~”
我低頭垂眸,思量著,她說過百年未曾打架,或許便是百年吧?
“近百年?”
她跳過來蹲在我面前,笑嘻嘻地說道:“你倒是聰明~”
我說不上她的對錯了,她該是做了很多殺戮的孽事,可誰真的甘心受人擺布呢?
我嘆了口氣,看著她。
“喂~你可憐我?”
“你告訴我,不是為了讓我可憐你?我可憐你了,才會考慮要不要幫你,要不要陪你。”
“切~真沒勁!還倒不如打一架~”
她扭著腰坐到榻上,我思量著她和蒼漣派的關系。
“幸而你同我說了,否則保不齊哪天將我惹惱了,殺了你。”
她聽罷大笑,好一會兒才側臥在榻上,露出好看的腿,說道:“死了倒也不錯,好過這無休止的囚禁。”
“我”話剛開口,元府內的天銳石啪的一聲碎裂,暗道不好。
這幾日,我用靈力在城主府內探查的清楚,秦芊被關在東廂。
一個閃身沖到門口。
“嘭~”的一聲雙扇合閉,將我困在殿內。
我怒了雙掌聚合靈力推向雙門,“轟”的將門震碎,向東廂沖去。
二夫人嬌叱一聲跟上來,取了雙環追擊上來,一個沖刺向我砍來。
我躲閃開,不敢有片刻停滯。
“豈容你壞我好事!”
“收手吧~如此不過茍延殘喘。”
“茍延殘喘好過坐命等死!”
她又是劈切下來,極力攔住我的去路。
“她若出了事,我定殺你!”
她見我真的怒了并未收手,反而愈加厲害,瘋了一般變幻出千條狐尾將我團團包裹。
“誰都比我重要!誰都比我重要!”
她不住地念著這句話,瘋了一般嘶吼著。
我一個沖勁破開她的狐尾團,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看著她在我手中仰著頭,流著淚。
血順著尾部的傷口大片大片的向下滴落。
我終是不忍,將她丟落到地上,只留了一句:“你和她對我來說都重要,等我回來。”
她癱倒在地上,擰著眉仰頭看著我。
我若是真想殺她,不過是呼吸間事,只是我不想那么草率,在未弄清緣由前,不想那么快同蒼漣派撕破臉,畢竟上面什么情況不得而知,單打獨斗可以試試,獨自對抗一個大派難免心里沒底,能偷偷摸摸將衣裙奪回盡量不要鬧得滿城皆知。
東廂大殿的幾處禁制我提前探過,對我來說不過呼吸間事,過了中殿便聽見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不止一個。
我終是遲了半刻,幾名女妖蜷縮在殿角,秦芊哭成了淚人,躲在眾女妖之中,見到我來瞪大了雙眼。
眼前一個胖子蹲在地上啃噬著半具尸身,血淌了一地,染了一身,想必這便是那傀儡城主。
我沖過去,那胖子極其敏捷,將血尸甩了過來。
瞬移躲開,皺著眉頭追上去。
血胖子沖進女妖群中,嚇得眾妖尖叫四散。
我自十指內放出十根靈力做的絲線,纏捆在胖子四肢脖頸處,用力將他定住。
那胖子嘶吼著轉過身來,沖我奔來。
滿嘴血污,雙瞳亦是充血,張開血盆大口,雙手欲對我拳爆。
三個后翻躲開,雙掌推出,放出七絕玄火,那胖子的臉沖到我手心處,嘶吼著被化了個干凈。
臭味兒不久便彌漫在大殿之內。
躲在一旁的眾女妖瑟瑟發抖,不住地干嘔著。
我嘆了口氣,走到秦芊面前。
“哇~”得一聲她撲倒我懷中,放聲大哭。
我慢慢蹲坐下來,不住地撫摸著秦芊的頭發,口中喃喃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眾女妖彼此抱頭痛哭,大殿之內哭嚎聲不止。
我思量著二夫人傷的不輕,抱著秦芊往殿外奔去。
秦芊摟著我抽噎著問道:“去哪兒?”
“去找罪魁禍首。”
她不解得看著我。
我輕聲安慰道:“沒事了~那個胖子是城主么?”
她點點頭說道:“送我們進來的申司理說是,本來他想對我們不軌,不知為何忽然狂性大作,將抓過去的女妖一口咬死,啃食了一半,你便到了。”
我思量著是不是我同二夫人纏斗時傷了她,以致傀儡自動護主,將那些女妖視作了仇敵。
抱著秦芊在半空看著躺在血污中的二夫人,輕輕落在她面前。
她忽而甩出混著鮮血的尾巴刺向秦芊。
“有完沒完?”
我揮了下繡袍,將狐尾拂開。
她惡狠狠地看著我,又看著秦芊。
我蹲下身,抱起她,她一口咬上來,只感覺肩頭一痛,笑了下,她這小牙還挺鋒利,竟能令我感到痛楚。
自元府內取出傷藥灑在她斷尾處,她或許是太過疼痛,大滴大滴流著淚,瞪著雙眼咬得更是賣力。
“你知曉打不過我,又想求我,又想控制我,這般矛盾。”
我輕聲說著,將那流血的斷尾再用靈力封住穴脈,減緩著她的傷勢。
她委屈著漸漸松口,頭埋進我的臂彎抽噎起來,她知曉我懂她的心思。
秦芊躲在一旁,看著我們。
斷尾處不再流血,我用手拭去二夫人臉上的淚問道:“同我講講吧。”
她怒目看向秦芊,說道:“讓她離我遠些!”
我也不曉得她怎得這般厭惡她。
秦芊乖巧的躲到很遠的院墻下,蜷膝蹲坐在地上。
二夫人在我懷里慢慢說道:“我叫有蘇和語,是有蘇氏第四十六代族長,一百四十年前,我應蒼漣派老祖之邀參加六芒決選的角逐盛典,認識了當時尚是掌門真傳,現如今的蒼漣派掌門湛修賢。那時他為了追求我,日日在我芊綏山等候,只為見我一面,我不忍,便見了他一次,只為勸他回山門修行。哪知他甜言蜜語,饒是如此便過了三十二年,我終是被他誠心所動,卸任族長,同他結為道侶。但等我有了楠煙,他求我幫我他設計奪得城主之位,只因當時掌門真傳并非他一人,還有兩個勁敵,他說自知不敵,不愿追求掌門之位,答應我,奪得了城主之位,便隨我在蒼濶城廝守終生,哪知不過是句謊言,我入了城主府,可蒼濶城的城主同是有修為之人,想要控制住他必須施以秘術會同地脈縛靈,我后來回想,湛修賢怕是早已知曉此事,我三人纏斗之時,他受了重傷,我大著肚子,為了全力護住他,強行摧施秘術將城主、我、地脈三方捆縛在一起,救他于危難之間。”
說著,她長長的出了口氣。
我問道:“不能殺了城主,雙雙逃離?”
她搖搖頭,說道:“走錯了路,便無法回頭,若是東窗事發,整個有蘇氏的顏面何存?我當時只思量如此做法同他亦是逃命天涯,落得個眾派追殺的下場。只有如此,我們才能控制住蒼濶城,神不知鬼不覺。”
說罷她又笑了,眼神直直地看著天邊,說道:“我原以為他真的能同我逍遙蒼濶城...其實,我不過是被困于此地,并不會怎樣,只是不曾想他回到蒼漣派,會同我表妹有蘇嵐串謀,說我欲謀奪蒼濶城,為禍人間,施有蘇秘術將我困于地脈之上,解了蒼濶城危難,哈哈哈~”
她大笑起來,又說道:“我那表妹,早已覬覦我族長之位,族比時次次被我壓制,想必早已視我為眼中釘,她終是以此為功坐上族長之位,來此羞辱于我,我亦未怕她,同她酣戰了一場,不過她亦未占到多少甜頭。”
她看著我笑,我也輕輕揚了下唇角,并不是真的替她開心。
“湛修賢亦有功,爭得掌門之位。”
我擰著眉頭問道:“他為何留你?”
她苦笑了下說道:“你當他是對我憐愛?殘存惻隱之心?”
搖著頭繼續說道:“只因為特殊血脈的緣由,你該知曉這蒼濶城兩道大陣吧?”
我點點頭,入了蒼濶城我便探了出來。
“我有蘇氏千百年才會有一族人襲得上古血脈,可無限轉化天地元力為靈力,直至身死道消,而我,出生時便襲得了這條血脈,幸或是不幸你且評說一番。”
她看著我,流下眼淚。
我長嘆了口氣,我懂她。
“想必這也是有蘇嵐告知湛修賢的,他將我的秘密告知蒼漣派,在蒼濶城砸重資設下大陣,將我轉化出來的靈力引至蒼漣派靈譚,在他們眼中,我便是一條活生生的靈脈,他們怎么舍得我死?現如今,我不過是四尾,待我升階至五尾,不知蒼漣派會培養出多少元嬰修士。”
“你的族人同意蒼漣派如此攫取你的靈力?”
她笑了下,說道:“有蘇氏的主營早已遷至蒼漣山脈,不過是同蒼漣派狼狽為奸罷了~不過我不怪他們,曾經是我迷了雙眼,為了他放棄全族的未來,他們如此我亦能理解。”
我點點頭,她說的有些道理。
只是可憐她付出了這般多,確是以罪人身份被無限索取。
“你...其實是想我了結你的吧?”
她看著我,笑了下,說道:“可惜我同你相識太晚,否則,我會愛上你,這般懂我。”
我忽然想到自己還帶著幻生牌,“嘖”了一聲,摘掉幻生牌,一陣青煙褪去,露出本來的相貌。
她吃驚般看著我,一個翻身離開我的懷里,趴在地上,一直打量我。
我笑著說道:“我是女身,你怎么愛上我?你們妖不都是帶著幻生牌的么?”
她又羞又惱,指著我罵道:“哪有女身幻化男相的?你有病吧?我們妖即便是帶著幻生牌也不會變換雌雄,你!”
她氣到發抖,我笑著問道:“我亦納罕這幻生牌帶上會察覺不到男女。”
遠處的秦芊蹭蹭蹭跑過來,口中小聲嘟囔著:“恩公...”
瞪著大眼睛一樣不能理解。
我又問道:“你們真的察覺不出男女的么?”
秦芊搖頭說道:“旁人能,恩...你卻著實不能!”
我問道:“是因我修為比你們高?”
秦芊搖頭說道:“或許吧?但...我著實察覺不出來,只是思量著你的樣貌不同,妖族并不介意相貌,我亦是帶著幻生牌,但即便幻化男身,旁人亦是探查的出來的。”
說著她便幻化了個男子相貌,她說的不錯,即便是外形是男子,氣息是改變不了的。
何故我幻化了男子,氣息都變了?
“所以...我們妖族即便是幻化,亦是幻化為同性樣貌。”
有蘇和語無奈的笑了下,說道:“我竟對一女修動了心,真是荒唐。”
秦芊亦低下頭,我倒是恍然,這小兔子對我亦是動了心思。
我說道:“我上一趟蒼漣派替你報仇,不曉得能不能將你從這地縛靈術中救出來。”
她搖頭說道:“除非我死了或是得道飛升,否則終身難得脫離。”
我思量著她死倒是容易,得道飛升著實是難,但也并無希望。
“對了~你女兒蒼楠煙知曉你的事么?”
她慌了一般說道:“不要讓楠煙知道,我只想她快快樂樂的~”
我嘆了口氣,點點頭說道:“我心下有計較~今年的六芒決選過了么?”
她說道:“你要參加?還未過,時間多是定在年底前。”
我點點頭說道:“總要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進去,直接殺過去總是有些傻。對了,我離開這段時間你莫要欺凌我這朋友。”
我指著秦芊。
她翻了我一眼說道:“沒興趣!”
我甚是納罕,“那你剛才看她那般不順眼。”
她尷尬得歪過頭說道:“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