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

突如奇來的重壓，七汐眉頭輕輕擰起，清瀲的眸子在漆黑的夜中隱隱折射出幾分流光。

眸中的癢意漸深，閉了閉眼，俯身向上，湖面上的一片寂靜瞬間被打破，如一尾魚躍出水面。

及腰三千青絲隨著圈圈漣漪微顫，點點水珠如晨陽下那一滴透亮的露水，顫動在睫上遲遲未落。

很快適應了黑暗以及浮在水面的現況，清瀲淡漠的眼眸環視一周，玉白的臉在經湖水的洗禮后，更顯得脫俗出塵。

七汐靠上岸，俯身輕扭著濕透的衣角，神情漠然眸光一頓。

“真、真的死了嗎？”一道顫顫巍巍強忍懼意的聲音從角落冒出，卻沒有發現湖中已無人。

“記著，大小姐是失足落水的。”那人聞言瞪眼，出聲警告。

——

晨光稀疏透過紙窗流入，若不是窗臺太過破舊，徒增熱意，置身其中端坐的人，或許更勝仙。

失足落水?

七汐眉梢染上絲絲寒意，便是這暖如春的清晨也未可擊退三分。

棉花有些迷糊地醒來，望著端坐在初暉中的人兒若有所思的樣子，神色微怔。

“醒了?”嗓音低啞清冷。

棉花突然想起來什么，一下子坐起身，忙湊到七汐面前。

碰到七汐手指時不由得一抖，下意識搓了搓半天也不見效，敲著額頭道：“小姐，我去挖姜煮個姜湯給你喝。”

走了幾步，棉花反應過來猛地驚起，驚詫中抑制不住的哭腔，小心翼翼問：“小…小姐?”

您剛剛是說話了，不是她聽岔了吧？

“嗯。”七汐垂眸淡淡應聲。

棉花被這個意外之喜砸懵了一瞬，扯著七汐的衣角就地眼淚不停的掉，七汐低低一嘆，把她從腳邊拉起來。

安撫過后的棉花哼著小曲往門外走，熟練地去準備姜湯，顯然對明七汐一夜未歸習以為常。

七汐靜靜坐著梳理著腦中的記憶，得以解答，明七汐的反常已有一個月之久，一到日垂，完全落了夜，就會外出，明七汐似乎對棉花說了什么才絕了小丫頭想要跟上去的念頭。

七汐有嘗試去找出這段對話，卻受到身體本能的壓制，她半垂著眼，捏著茶杯轉了一圈。

明七汐失語多年，恐怕也是某些有心人的手筆。

這賬怕是有一番好算了。

思緒百轉千回間，漸漸落在棉花歡快的身影。

日頭越升越高，棉花有些急切地趕回院落。

“喲，這誰呀！”

“可不是我們大小姐身邊的忠仆嘛！”

棉花不言，垂頭繞回走，手心滲出汗。

其中為首的嬤嬤眼尖瞧見棉花微微鼓起的懷，瞇起眼：“這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將軍府夫人面前的紅人誰不想巴結，一干丫鬟掩耳不及之勢攔住棉花。

“呵，你以為那個傻子護得了你?”

“交出來！”

“不交?給我打死這個賊子！”

拳打腳踢的疼痛如雨點般密密落下，身子在撕扯下像是在抽骨換血，棉花顫抖著唇，“…不是……傻子…”

林嬤嬤臉上掛出扭曲的笑，驀地，身子一瞬僵痛。

“誰？”

環顧四周，“嗖嗖嗖”石子不知從何而來，密密麻麻砸向林嬤嬤一干人。

“哎呦！”

“啊啊啊…”

“救、救命啊！”

林嬤嬤一干人已是鼻青臉腫，哪兒還有方才的趾高氣揚。

“嬤、嬤嬤，該不會是大小姐的鬼魂回、回來了吧?”一個小丫鬟細語在林嬤嬤耳邊，正是夜里湖邊之人。

只有她自己知道渾身僵硬、鮮血倒流。

林嬤嬤瞪了小丫鬟一眼，沒用的東西。

似有一陣陰風刮過，林嬤嬤左右看了看，暗罵一聲晦氣，在一干丫鬟攙扶下離開。

棉花低頭撥了撥，額前的發稍稍蓋下，跨過門，看到坐在院子里的七汐眼睛亮了亮。

“小姐，是不是餓了?”

“棉花給你找了一些吃食。”

“小姐小姐，趁熱吃吧！”

棉花自顧自說著，寶貝似的把懷里的東西放在缺口的黑碗中。

七汐垂下眸子，所謂的吃食不過就是一個黑得不成樣子的糟糠饅頭，相較以往算是不錯了。

明頭上的嫡系大小姐，月錢不但被層層克扣，連最基本的吃食都被下人吸血，有一頓沒一頓的。偶爾被記得時，就投來些貓狗弗受之食。

“拿著。”棉花愣住，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半邊饅頭，握著饅頭的手修長泛著清冷。

抬頭望了眼端坐撕著饅頭放入口中的七汐，棉花彎著唇角吃著，時不時看看自家小姐。

棉花低頭之際，七汐眸中的復雜一閃而過，最終如錯覺般歸于古井深潭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