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洮拉過子令，小聲叮囑不可再亂跑，惹得他不住嘟嘴，將那不滿的情緒悉數算在我身上。
我思量他年歲不過七八，頑童心性也屬正常，眼下追索衣裙、飾物重要，也不便多做解釋，帶上他爺孫二人極速奔至下陽區(qū)大雅姐房舍處。
大雅姐見我三人從韶舟上跳下，趕忙上前寒暄。
見那五百靈石不在石桌上，想必她已悉數收下，我也落得心寬。
“余洮，你和子令自此便在這下陽區(qū)落戶吧，具體事宜同大雅姐詳談即可，我離開些許日子，你們若是有難破了這符咒即可，我將韶舟留與你二人，出行也便利些。”
我自元府內取了兩張符咒交給余洮，又將韶舟調用之法傳音于他，他猛地躬身點頭。
又將大雅姐喚至一旁問道：“你可知蒼濶城二小姐蒼楠煙？”
大雅姐不覺退后半步，驚恐地看著我，又是搖頭又是擺手道：“不知！不知！”
“你不必慌張，我只是稍作了解便好。”
“小婦人實屬不知，您問我這下陽區(qū)之事，定知無不言。”
我點點頭，也不便為難她，繞過她對著滿臉不悅的子令說道：“這蒼濶城魚龍混雜，若是出去玩耍定要跟緊了爺爺，也切莫荒廢了修煉，若是你做的好，我便帶些好玩的物什歸來與你，如何？”
小子令聽到有好玩物什，自然心動，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點點頭，問道：“那上人何時歸來？”
我也不清楚何時，只是輕聲說了句：“盡快。”
思量著談水河現下或是帶著宗門子弟替我奔走于外，趕忙取了七吟符通知他們回宗門候命。
復看了眼小子令，轉身出了大雅姐的房舍院門。
我在蒼濶城內游蕩了幾個時辰，期冀能打聽到些許有用的訊息，可城主府的消息不多，靈石卻花了不少。
這蒼濶城五百多年間隨著世代變遷，由一城拆分出主城、上陽、下陽、四方、天梵、千變六個大區(qū)。
主城即我入城所見之處，最為繁華，中心除了城主府外再無房舍，功能以治安及商貿為主。
上陽區(qū)是各路無宗派人修定居之所，位于蒼濶城西。
下陽區(qū)是原蒼濶城凡人遷居之所，偶爾接納外來流民，內設少量商貿設施，位于蒼濶城西北角。
四方區(qū)是道修定居之所，位于蒼濶城北，西臨下陽區(qū)，東臨天梵區(qū)。
天梵區(qū)是佛修定居之所，位于蒼濶城北，西臨四方區(qū)，東臨千變區(qū)。
千變區(qū)是妖修定居之所，位于蒼濶城東北，西臨天梵區(qū)。
如此設置真是涇渭分明。
而六大區(qū)各有出入城專屬通道，難怪我入城時只見流民，也只在下陽區(qū)見到凡人。
可憐我從未嘗過什么珍饈美味，入了間妖修開設的食肆，開了間上房，一坐又是幾個時辰。
那店家主見我雖著裝寒酸，出手卻異常闊綽，竟派了幾個漂亮妖修伺候我進食，逗趣、打扇、吹彈、吟詠無一不精。
倒是問出些有價值之事。
那打扇的小廝極愛聊侃，說道：“蒼濶城由蒼漣派直屬管轄，城主府其實算是個管家存在，五百六十年前，蒼漣派開創(chuàng)了第一屆四芒決選，顧名思義，萬千修士里只有四個入派名額，邀請世間眾修（除了邪修外）前來參加，有趣的是，那一屆入選的修士剛好為人修，妖修，佛修，道修各一。第二年城主府作為直隸存在，私下白得一免爭額，不知如何走了消息，引起眾多修士不滿，為表公正，自此后每一年都會在主城區(qū)舉辦一次六芒決選，也是如此，六大城區(qū)內眾修士皆有資格爭選。幾百年歲月累遷，前來參選六芒決選的修士干脆住在蒼濶城，逐漸地便劃出了六個城區(qū)。”
我飲了一杯問情，笑著問道：“凡人如何爭選？”
“嘖~”那小廝用柔荑輕點了我的肩頭說道：“凡人自是同凡人爭奪，結果也自是蒼漣派說好便是好，何必較真，不過是給城主府那免爭名額尋得由頭罷了。”
我笑了下?lián)u搖頭。
“城主府皆是凡人？”
“不~城主府里有六大區(qū)的每一類人，而真正參選六芒決選的只有城主的嫡系血親。”
我了然，也便是想入城主府的不能參選六芒決選，斷了那進階之途。
“如此還有進城主府的？”
“自然是大把頂破頭進去的，城主的嫡系血親可不是只有人哦~”
我來了興致，問道：“還有妖？”
他笑著點點頭，在我耳畔輕聲道：“那二小姐便是二夫人所生，二夫人是青丘四尾狐妖...能進城主府辦事，即便是入不得城主臥房，分得一二半職的，也是肥差，好過這府外眾修百倍。”
這么夸張？我不禁納罕，如此城主府靠何做依傍？
他見我疑惑，為我添了杯問情繼續(xù)說道：“想進城主府，送些珍寶...還難么？”
我恍然，想必蒼漣派每年也會賜下豐厚資源，再倒換出去，如此形成閉環(huán)，自然越來越多的修士擠破頭進去，既然知曉不得進階，不如享受當下。
“我也想進去...”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眨了眨眼睛，捂嘴笑著說道：“上人莫要取笑...”
我摸了下臉上的疤痕笑著問道：“太丑？”
他將扇子遮掩住半張臉，說道：“美丑可以變化的，主要是...”
他停下不說，取出一張卷軸攤開說道：“城主近年迷戀異世珍寶，若得一件，隨意進出，上人可有法子？”
我接過一一細看，皆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笑著搖搖頭還給他。
他又說道：“那靈石嘛...”
說罷比了一根手指出來。
“一萬？一百萬？”
“一座礦山。”
“哈哈哈~”
我大笑不止，搖搖頭說道：“我不信，若有了這些，還進什么城主府？”
“噓~上人不知，進了城主府，得到的可比這些還多，上人定是沒去過罄行。”
我問道：“罄行？”
“以物換物，采買或是價拍，征賞皆可之所在，能入的了價拍和征賞環(huán)節(jié)的寶物，皆是不止一座礦山之數的，城主每年封賞之物皆可到罄行價拍，上人可仔細思量一番。”
我點點頭，如此真是小看這城主府了。
“這些都不成，怎么辦？”
“那上人便是在此打趣了，權當你我飲酒解悶兒罷~”
我點點頭，問道：“那若我有那一座礦山，直接交上去便可？”
他眼含精光笑著又給我添了杯酒，坐的也離我近了些說道：“奴家?guī)湍銧恳绾危俊?
我笑著問道：“你說那容貌變幻之事...”
“奴家手上有一卷《千圣變》，可贈予上人！”
“戲法？”
“絕非戲法！是我妖修內部的變幻之法，入中品之列。”
我拉過他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笑著將拳頭握緊，收好了一顆碧游丹。
那碧游丹是我在黎光宗密室所得之物，匣內共收入二十枚，亦是中品。
消息也打探的差不多，便直接在上房歇下。
那幾個小廝輕手輕腳掩了門出去。
不曉得那問情酒是何物所釀，甘甜美味卻后勁十足，我竟不勝酒力，躺倒在榻上。
......
不曉得過了多久，迷蒙間房門似被輕輕推開，我努力抬起眼皮，它們卻并不聽我的話。
一股清香入了鼻間，如此熟識，沁人心脾，瞬間緩了些酒氣，睜開些許，屋內卻昏暗難以視物。
一雙大手輕輕將我抱起，慢慢坐到某處，輕柔地撫摸著我的臉，溫柔的唇印上我的唇，一股清甜順著唇舌入了咽喉。
輕柔的聲線在我耳畔響起：“這般貪嘴...”
我的淚不爭氣般流下，迷蒙間想看清他的臉，卻久久做不到。
不曉得他聽沒聽見我的呢喃，只是回應著：“我在~我在~”
“快快聽話來尋我......”
這是我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
“慕忱......”
“慕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