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收集鳥糞

南京兵部的右侍郎趙翔趙鳳翼，南直隸松江府上海縣人，年近五十，身體魁梧，他可是真正的兩榜進士出身。跟他的老師徐光啟是同鄉，很早以前就跟隨徐了。

不過后來卻分道揚鑣，原因很簡單——徐光啟為了學習西方文化，全家受洗信奉了天主教。

趙翼雖然也很看重那些學識，但卻不愿放棄傳統信仰，于是就脫離了徐氏門下。

因為是東林黨大佬禮部尚書徐光啟的學生，本算是東林一派，魏忠賢時期閹黨得勢，自然是受到排擠，所以被派往遼東前線。

這位趙翔大人可是經歷過好多次惡仗的，幾乎九死一生，渾身帶傷。

崇禎年之后，閹黨失勢，東林黨人緩過勁來，徐光啟為了照顧這個學生，這才把他從遼東前線調回來。

但這個趙大人的確是有點大嘴巴，并且是一根筋得罪的人不少，京城之內是沒辦法容身的，所以來了南京兵部。

這位趙大人平常并不在衙門里，他也知道沒什么狗屁股公事要辦，沒事就往匠人營跑，目的就是在一直研究火器。

杜子清被申屠邱拉著，一路上直奔匠人營，見到了這位侍郎大人，原本一臉不耐煩，只顧低頭看圖紙的趙翔，聽說申屠邱說起杜子清口中的“磷酸鹽！”頓時雙眼就瞪大了。

精研火器的趙翔太知道火藥的重要性了，如果沒有火藥，所有火器就還不如個燒火棍。

而火藥被發明出來這么長時間，從來都是一硝二硫三木炭的配方，幾百年來從無改變過，其實從根本上就限制了火器的發展。

這一點趙翔似乎也曾有過意識，但這個時代的人受眼光的局限，尚不足以了解基礎化學這樣的學問。

所以趙翔也是一直都在琢磨從器械上改良，而不是從各個細節著眼。

而火藥正是這里面最為關鍵的細節，此刻他一聽聞火藥的新配方，就等于意識到了問題。

“真的能夠替代硝石？那究竟是什么，在哪里能得到？”趙翔等著環眼追問杜子清。

“當然，且威力巨大，大人一試便知。”

“從哪里能夠找到？”

“這個么，一般來講，這東西存在于海鳥的鳥糞當中，只需收集這種鳥糞，通過篩選蒸餾析出，就能夠得到純度較高的磷酸鹽。”

“鳥糞……？”

趙翔去看申屠邱，申屠邱露出茫然之色，實在是這種方法他的確是頭回聽說。

“申屠，你精通火藥，對于配方非常了解，可曾試過這種方法？”

申屠邱茫然搖頭之際，杜子清急忙插口道：“火藥的傳統配方，中尤其是硝石的比例最為重要對吧？”

趙翔看向申屠邱，申屠邱點頭：“當然……！”

杜子清立刻說道：“我想為了得到高純度的硝，有的人曾經在廁所之內收集過那種白色的析出物……！”

“對啊！對啊！我也干過，可惜的是數量太少！”申屠邱立刻興奮的說道，但隨后他就有點沮喪了。

的確是這樣，依靠掛廁所墻角的那些白色結晶物，這種在外人眼中瘋子一樣的舉動，雖然能夠得到高純度的硝，但是那個數量實在是太少。

趙翔看到申屠邱的表情就已經知道，杜子清說的有道理了，但他還是疑惑的問他：“你又如何知道的？”

杜子清道：“屬下幼時喜愛一種玩具，那就是炮仗，后來不斷尋找替代物種，多次試驗中得來。”

這個借口最具有說服性，火藥在中國的大面積使用還真的應用在煙花爆竹上的，趙翔立刻就信了。

“我大明西北產硝石，蜀地漢中有硫磺礦脈，這些東西在如今的庫房中大都有準備，但所制的火藥卻總是感覺威力不足……！”

他看向杜子繼續說道：“如果你所說的鳥糞中那種磷酸鹽，真的管用，倒是解決了一項很大的難題了。”

杜子清卻搖頭道：“海鳥糞便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想要大規模應用，我看看是應該從硝石上想辦法，但是這種提純需要占地，并且氣味難聞……！”

他說的很對，其實硝石提純，在明代茅元儀《武備志》卷一一九中就有記載，多是使用熬煮的方法，并且使用草木灰濾掉殘渣。

但這種方式的確是太落伍了，而且的確是氣味難聞，明代歷來都是小規模的作坊里制作。

而海鳥糞便當中的磷酸鹽，其實就是硝酸鉀，一般的鳥糞當中也有，但是含量比起海鳥的糞便，自然是稀少的了。

但不敢怎么說，這都等于是給趙翔申屠邱這樣的人開了一個竅，趙翔當即命令申屠邱，不用再抄寫火藥配方了，直接去收集海鳥的鳥糞。

即便是在南京金陵沒有，也可以想辦法，比如玄武湖一到冬季，也會有大量的海鳥棲息，現在收集也不算太太難。

趙翔內心歡悅，看向杜子清的時候，也覺得這個年輕人很順眼，他溫和的問道：“你可了解火器？”

杜子清點點頭道：“略知一二！家中也有鳥銃這樣的獵具。”

說道火銃，趙翔的眼睛再次亮起來了，他立刻拉著杜子清坐下來：“來來，跟我說說。”

他一輩子精研火銃，而旁邊的申屠邱，則是火藥專家，這兩人應該是明代最重要的兩個火器武器的專家了。

可惜的是，兩人都是命運多舛，在朝為官，卻不被重視，在那些文官看來，風花雪月和朝堂之上的權力斗爭，要遠比這些莽夫武夫折騰的東西要重要得多。

杜子清感嘆，自己現在只能夠對二人進行引導，要想改變這種現狀，恐怕最根本的問題，還在于朝廷的重視才行。

可是指望朝廷？恐怕后果一定是他不愿看到的，最起碼要想發展武器科技，甚至乃至到基礎科學，關鍵是要有錢才行。

可是錢從哪里來？指望朝廷每年的撥款？那等于是沒有一樣。

“原以為寄身在一個官宦之家，穿越來將不再為錢發愁，如今看來，好需要想辦法賺錢才行。”杜子清在肚子里面對自己說。

看著趙翔和申屠邱兩人熱切眼神，杜子清不得不對他們傳授一些現代知識，但他需要考慮措辭，因為自己貿然冒出來的名詞，很可能會嚇到他們。

比如說：“無縫鋼管，合金，槍管的膛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