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侍郎大人

明代是軍用火器大發展的時代，但因為其整體工業水平非常落后，軍用武器科技的路受到制約。

加上腐朽的官僚系統中，對于人性的壓制，火器在使用上更是因為其笨拙和事故多發而不受重視。

很多人才也就不會投在火器制造上了，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而實際上以杜子清這種現代人的觀念來看，庫房中的那些火器，那根本就是一堆垃圾。

什么三眼銃，鳥銃，魯密銃都有，制造的年代也是五花八門，最早甚至能追溯到戚繼光時代，多數還是當年對倭作戰時留下的產品。

至于口徑，零件通用性這些……恐怕就連南京兵部的主官自己也意識不到這些問題。

杜子清可是對這些東西滿懷希望的，在考察了當下民間出現的那些“高科技！”的東西之后，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感。

那就是依靠自己超脫古代的現代知識積累，來幫助這個風雨飄搖的大明王朝，讓其能夠維持漢家的正統，避免被北方的蠻族韃子們把國滅了。

可是當他看到那些破爛之后，不禁嚴重懷疑自己的這個使命。

再次回到那件卷宗檔案的房間之內，找到那個仍舊伏案工作的家伙。

這家伙咧嘴一笑，還缺了幾顆牙：“杜老弟，都看過了？可有什么疑問？”

杜子清連忙拱手還禮，他的樣子年輕，但做事顯得很老成，也讓對方很有好感。

“還沒請教這位老哥……？”

“唉！”那人擺擺手道：“我復姓申屠，單字一個邱字，叫申屠邱，在這里當書正。”

這位申屠邱顯得大大咧咧的，可能是常年都不與人說話，他的口舌有點結巴，此刻看到杜子清之后，聊了幾句之后，逐漸言語順暢起來。

申屠邱對杜子清說道：“這里一般都沒什么人來坐班的，你今天第一天來也只是新鮮，過一段時間就不想來了。”

“這是為何？”杜子清不解。

申屠邱說道：“南京兵部的武庫司一直都有空缺，實在是這里太過沒有意思，無權無錢無油水，誰會來這里，除了京師六部被貶締之人。”

申屠邱的話沒有說的那么清楚，但也差不多，其中牽扯了到他自己的事情。

原來他也是被貶締的，只因當年在京城之內，出言不遜，得罪了一名太監，那時候還是魏忠賢得勢之時。

他被人打掉了好幾顆牙齒，隨后又被羅織了個罪名，從京師被貶到了南京，進了武庫司，從原來的六品武將，變成了一名從九品的書正官。

這樣的事情，想來很多，杜子清能夠理解，畢竟當年的魏忠賢時期，那可是太監們最牛逼的時候。

太監提督東廠，偵騎四處，到處都是耳目，誰敢私底下說閹黨的壞話，第二天就會有錦衣衛上門抓人，更何況當面得罪了。

問起武庫之內那些火器兵器甲仗的事情，申屠邱更是搖頭嘆氣，朝廷對此不上心，每年維護武備的銀子都被各級貪墨，哪有錢維護那些兵器甲仗？

南京兵部也就是個擺設，哪有人會想到這里來？這還是其一的原因，再一個則是出身問題。

按照大明的規矩，科舉考試必須是省一級的地方，有布政使的地方，而南京地位特殊，本身還有國子監，大多數時間南方的學子進考，在原來是不分的。

萬歷朝之前，所有的舉子都需要進京會試，后來朝廷細分，童生考取秀才和舉子在所在的鄉鎮即可，由當地的布政使主持，被稱為鄉試。

會試由禮部主持。凡考中進士的，統統被任命為官員。

一般來說，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編修，二三甲考選為庶吉士，也都是翰林院官，其他或授給事、御史、主事，或授府推官、知州、知縣等。未考中的舉人，只授小京官或外地教職。

南都金陵雖然可以主持會試，但卻沒有資格與京城的殿試相提并論，而杜子清的父親杜淳也知道他花錢給兒子捐的功名，根本沒資格上京殿試，索性放棄。

而著里面自有南京吏部的人做手腳，給杜子清安排個閑差官身了事。

而這樣的小官吏多是被分配到像武庫司這樣的地方來的，申屠邱見的多了。

這樣的小官吏哪一個不是當地財閥貴宦之后，掛在這里定金是一個名額而已，另一份朝廷的俸祿，但卻誰也不會親自來坐班的。

所以申屠邱才會那么說，杜子清聽他解釋之后也才明白。

當詢問起這里的主官時，申屠邱更是苦笑，并不在這里的主事員外郎自然不會來這種地方，他們自然是在兵部衙門里喝茶聊天的。

“那些老爺們原本也都是混在此地養老的，那個會上心坐班，倒還真不如侍郎大人，幾乎天天都回來。”申屠邱說道。

杜子清一驚，兵部的頂頭上司是兵部尚書，下設兩個侍郎，左侍郎長期在京城，右侍郎則被發配在南京這里。

申屠邱嘴里的侍郎大人應該是就是這位右侍郎，并且他顯然才是南京兵部尚書（備補）下面真正的主官上司。

“侍郎大人真的會天天來巡視嗎？”

申屠邱裂開嘴用說話漏風的嘴說道：“放心，侍郎大人是個火器迷，他幾乎天天都往匠人營跑，琢磨著發明一把真正好用的火銃，所以你不用怕會撞上他。”

“說起來，這位侍郎大人可是在遼東戰場，真正跟女真韃子們交過鋒的，并且這位大人還是一位兩榜進士出身的武人！”

申屠邱說起這位侍郎大人來，但是語氣中充滿了崇敬之意，可見此人應該是有些獨特的魅力的。

“你看，我現在的工作就是這些，侍郎大人交代，要將歷年來所有的火器和火藥的記錄實驗和配方全都抄錄下來，他要改進火器，自然這些東西必不可少。”

申屠邱展示自己的工作，那紙上果然全都是火藥和火器的記錄。

“我們的火藥配方經過改進嗎？不都是硝石的多少來決定，應該加入磷酸鹽，那威力就大多了！”杜子清隨口一句。

“啥？啥是磷酸鹽？”申屠邱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杜子清。

“就是鳥糞，那東西富含有火藥提升威力的磷酸鹽！”杜子清解釋道。

“哎呀！杜老弟，你可曾做過實驗？”

“當然！這很簡單。”

申屠邱似乎雙眼都放光了，上前一把抓住杜子清道：“快快！老弟，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