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干咳了兩聲才開口:“想必賈軍醫也看到了,營中藥物緊缺,救治條件不是很好,日后還請賈軍醫多費心了。”
“李隊長客氣,我既然當了軍醫,自會盡到軍醫的責任和義務。
而且要不是將軍出手相救,我早已命喪黃泉,能有機會報答將軍也是我的榮幸。”
辛云這話讓李將軍很是意外,他沒想到這個賈軍醫居然這么配合,難得有這么自愿當軍醫的。
“哈哈哈,賈軍醫不僅醫術了得還這么重情重義,真是難得難得啊!”
難得有個這么樂意而且還不是半吊子,他能不高興嗎?
李隊長的笑聲很是爽朗,但辛云此刻只覺得自己的耳朵一陣轟鳴。
軍營里的人都這么大嗓門的嗎?
“以后你和吳方便負責醫帳,如果需要什么就讓人去告訴我,我自會給你解決。”
“如此,便多謝李隊長了。”
“甭客氣,從今天開始便是營中兄弟了。干得好便就是你們新的活路,所以好好干,總沒錯的。”
對于“失去家鄉”的“賈辛和吳方”來說,李隊長這話說得的確沒毛病。
做江湖郎中哪有當軍醫來得實在,有俸祿還受尊敬。
當然,就是危險系數大了那么些,尤其是在東風凜的麾下——
李隊長又跟辛云說了不少營內的注意事項,雖然沒有明說,但辛云從中抓到的關鍵點:
“遠離將軍,能活命。”
——
李將軍離開后沒多久,之芳就拿著兩個水囊回來了。
“主子,我剛才和蒙大哥去抬水,蒙大哥選了兩干凈的水囊,裝了熱水給我們。”
之芳揚揚手中沉甸甸的水囊,一臉的樂呵。
有了熱水小姐能好受不少,至少比沒有強。
“他這是承包整個伙房了?”
辛云疑惑,這蒙阿飛到伙房才半天功夫,又是給她們煮面,又是給她們燒水的,開小灶開得如此頻繁,這膽是有多肥?
“我聽在伙房充數幫工的小兵說,之前的伙夫長因為外出尋水掉入流沙中死了。
后來其他伙夫要么是戰時被誤殺,要么就是重病而亡,就最后一個也在今天被那將軍懷疑是細作一刀給砍了。”
之芳放好水囊,邊收拾床被邊繼續說道:
“伙房就幾個小兵被臨時拉去強撐著,蒙大哥今日一出手就獲得一眾熱捧,搖身一變成了伙夫長,那幾個小兵都聽他的。”
“也是厲害了這個蒙大哥。”辛云忍不住笑了。
這蒙大哥真不愧是走江湖的,到哪都吃得開。
終于,驚險的一天結束了。一日過后,一切似乎都走上了軌道。
天藍如洗,積云綿白,天氣難得的好。
“呵!——”
“哈!——”
東風火烈旗迎風飄擺,戰士們或是操練或是巡營,整軍面貌很是精神。
但放眼整個軍營,人頭最涌動的地方還數醫帳。
“三天不要動水,操練的時候注意些。”
辛云給士兵包扎好傷口,囑咐一番后又馬不停蹄地查看起下一個:“表哥,給他的右手臂敷點涼膏,記得涂厚些。”
“好,記下了!”之芳還在給士兵正骨,抬眼看去記下是哪個士兵后又繼續手上的動作。
一旁幫忙磨草藥的木頭,看著來回忙碌的辛云和之芳,心中一陣服氣。
這三天來,醫帳的病人從沒斷過。辛云除了去給白副將查看傷口,幾乎就沒離開過醫帳。
“賈軍醫我回來了!”小海背著個竹簍,一臉的興奮,盔甲一抖都是沙:“這是您說的藥草,您看看是不是?”
“我看看。”辛云停下手中動作,轉身翻看竹簍中的藥草“沒錯,勞煩你和木頭整理一下,簡單分類便好。”
“好嘞!”得到辛云的確定,小海笑得更是燦爛,提著竹簍直奔木頭身邊,一屁股坐下,身上黃沙一陣流。
木頭微微伸脖看向竹簍,一臉的郁色:“這不是荊棘草和鵝毛葉嗎?還有這個野草。”
這些都是大漠里很常見的野草野荊,幾乎沒什么水分,干巴巴地看起來就是一簍燒火的野草。
他就奇怪,這大漠能有什么草藥——原來都是野草。
小海將竹簍中的草藥盡數倒出,一株株抖凈黃沙:
“我也不知道,賈軍醫說有用,畫了個圖就讓我去挖了。我可是連根挖的,挖了老半天了我。”
“。。。”
木頭雖然疑惑,但也沒再問,他相信賈軍醫。
周老大的骨折、劉三的爛皮、楊小子的高燒...都被賈軍醫治得差不多了,如今營中誰還不相信賈軍醫的醫術?
小海看著忙碌中還保持條理有序的辛云和之芳,眼中是滿滿的敬佩之色:
“我聽說白副將已經完全清醒了,你說賈軍醫怎么就這么厲害,來了還沒幾天,就治好了大堆人。
外面蒙大哥還在看傷勢排序,看這架勢賈軍醫今天估計又要忙到晚上了。”
“。。。”
木頭沒有回話,但手上磨藥的速度明顯加快不少。
能多幫點就多幫點。
——
就在辛云和之芳忙得焦頭爛額之時,另一頭剛恢復意識不久的白置起正呆呆坐在榻上思考人生。
“啪!——”白置起只覺得后腦勺一痛,驚得他立即回神。
轉頭一看,不是他家那位殘暴將軍還能有誰。
“將軍啊,我還有傷在身,您老就不能下手輕些?”
白置起故作西子捧心之態,不料扯到肩上的傷口,立即疼得齜牙咧嘴,很是滑稽。
東風凜哪聽他廢話,見他完全清醒,自是不會再客氣:
“就你能耐,一刀下去沒個要害,居然還差點喪命,拆線后每天加跑十里。”
戰袍一擺,整個人大馬金刀坐到書案前,說不出的剛毅霸氣。
“。。。”
得,他還是暈死比較好。
白置起一陣感慨,他怎么就攤上了這么個將軍。
“報!白副將的藥送來了!”
“進——”
話落,只見李隊長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穩步走來,刺鼻的藥味聞得白置起慘白的臉瞬間黑得差點能滴墨。
“哇,李隊長你這是要我命吶!這藥這么臭!”
這苦味簡直辣眼睛,白置起趕緊捂住口鼻,一臉誓死不喝的表情。
李隊長面色不改,端著藥湯候在榻旁一板一眼地解釋道:
“回副將,賈軍醫說你體內毒素雖解,但傷病拖得過久,需要靠這個湯藥調理底子。”
再說了,在你沒醒之前已經灌過七八碗了。李隊長心中默默吐槽。
“賈軍醫?哪來的賈軍醫?不是什么張軍醫,還是趙軍醫嗎?”白置起疑惑中。
東風凜操起一本書冊,再一次正中白置起腦門。
“啰嗦,快喝了!”
“嘶——”白置起緊緊捂住腦袋,一臉義憤填膺:“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也不看看這玩意是人喝的嗎?”
“給我灌。”
“是!”
李隊長直接上前,白置起直接跳了起來,扯得傷口又是一陣麻痛。
“別、別!我喝、我喝還不行嗎!”
終于,白置起又敗在了東風凜的淫威之下,用沒受傷的左手哆哆嗦嗦地拿起藥碗,視死如歸地一口而下。
“。。。”一臉吃米田共的表情。
砸吧砸吧嘴,咦!怎么沒有想象中的酸苦味?
白置起收起扭曲的表情,睜開眼再次舉碗將里頭剩余的湯藥一飲而盡。
這藥聞著臭,怎喝起來就這般清甜?
“李隊長,這藥怎么這么好喝。”好喝得他還想來一碗。
“這個屬下不知,若副將想知道,晚些等賈軍醫來復診時您再問她。”
李將軍收拾好藥碗,依舊面不改色,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屬下告退。”
東風凜頭也沒抬,仍在書案前看著公文。
李將軍退出后,東風凜扔給了白置起幾封信件:“你的,不是緊急信件。”所以他才沒拆。
白置起一看寫信人的署名,略感頭疼,不用看都知道里頭的內容。
打開一看,果然又是他娘給他安排親事的事。
“將軍,這戰再不趕緊打完,我娘她老人家估計就要讓我在軍營拜堂成親了。”
白置起揚揚手中的信紙,越發覺得自己還是昏迷不醒更好些,至少不用加練不用談婚。
“啪——”檀筆一放,東風凜微微抬頜,眼中劃過一道不明的神色:
“放心,很快就結束了。”
——
夕陽剛剛落幕,醫帳終于送走了最后一個病患。
此刻醫帳內顯得有些凌亂,兩道纖細的身影背靠背癱坐在地,難掩疲憊之色。
真是累得連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了。
歇息片刻后,之芳起身給辛云按摩肩膀。
“主子,我們帶來的藥已經用完了,靠那些漠里的草也撐不了多久。再沒有藥草補給,就算您是大羅神仙,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要不是靠主子的針灸撐著,有些病患根本撐不到今天。
“我知道。”辛云閉眼扭了扭脖頸。
這點她自然早就想到了。
藥效微弱的野草、銀針和自帶的藥物,可以用的她都用了,但沒有草藥補給的確是個嚴重的問題。
“昨天我問了李隊長,好像是因為補給隊伍在漠中失去音訊了,目前還在派人搜尋中。”
辛云捏了捏發酸的十指,心中有著自己的盤算。
補給隊伍音訊全無,就算重新替上,也需要一定時間。
她和之芳想在這活下去,自然是要擔任好軍醫這個角色。
當下藥材這事也只能自己想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