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吳湘的力氣夠大的呀，不對，應該是司機吳老頭把他搬上車子的。

“跟你說話呢！”

光頭男人一直追著游澤四處亂瞄的視線，卻始終無法對上眼。

游澤并不打算與光頭男人爭辯什么，他以前跑龍套的時候就時常遇見光頭這樣的人，也能理解，為了早點收工嘛。

面對光頭的惡語相向，他只是微微一笑，出名了，肚量和底氣自然就變大變足了。

隨后便轉身往墨凈導演所在的遮陽棚走去。

光頭男人愣了愣，以為游澤是看不起他，正要挽起袖子沖上去再罵幾句，幸好另一個頭發茂密的男人一把拉住了他，勸道：“哥，天氣這么熱，別上火，別上火。”

“算你小子走運。”

光頭男人還有些意猶未盡，在他看來，現如今很少有像游澤這么囂張的群眾演員了，一個人的一點失誤耽誤的可是所有人的時間，大家混口飯吃不容易，誰都不想給導演和工作人員留下壞印象。

“對不起墨導，我遲到了。”

眨眼的功夫，游澤已經來到墨凈跟前，滿懷歉意地打了個招呼。

沒想到墨凈沒有一點要責怪游澤的意思，只是點點頭道：“睡醒啦，給你五分鐘時間準備，趕緊看一下劇本。”

游澤都準備好要挨罵了，這下子受寵若驚，連忙接過導演助理遞來的劇本，順便問道：“不需要我換身衣服做個造型嗎？”

墨凈上下打量了一圈游澤，還是點點頭：“你昨天晚上沒洗澡吧。”

游澤尷尬地笑了笑，他一晚上都在錄音棚聊音樂，哪里有時間洗澡，現在又正值初夏天氣悶熱，身上免不了還帶著一股汗臭味。

“也沒吃飯？”墨凈火眼金睛。

游澤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咕響起，心想導演接下來應該趕他去洗澡吃飯了吧。

墨凈忽然湊近過來，莫名其妙地夸獎了一句：“不錯，剛長出的胡茬也很完美，不過，頭發還要再揉亂一些。”

游澤雖然一臉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我們的主角叫什么名字來著？”墨凈問道。

導演助理回道：“郭云海。”

墨凈搖頭道：“不是角色的名字，我問他叫什么。”

“哦，游澤。”

游澤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搞半天，墨凈根本沒有記住他的名字，大導演就是大導演，貴人多忘事啊。

“對，游澤，不愧是我們的男主角，居然能猜到我的想法，這一副打扮和精氣神簡直完美。”墨凈莫名其妙地哈哈一笑，接著又問：“游澤，還記得你要演什么角色嗎？”

反而是游澤被導演的一驚一乍給嚇到了，簡單明了地回答道：“青年版本的郭云海。”

“那么現在，我要你把演過郭云海的記憶從你的腦袋里面刪掉，就當昨天只是一場模仿秀，反正正式拍攝的時候也用不到。”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指示。

“哦……然后呢？”游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演你自己就行。”

“演我自己？”

游澤有信心演好任何一個角色，可自己……怎么演？”

“對了，你可能需要道具幫忙，比如這一包煙。”墨凈說著話，又從兜里掏出一包香煙，“拿著煙，抽不抽隨你，然后你就背對著鏡頭一直走到車子那里，把那兩個蹲著的男人當作你的至交好友。”

游澤跟著墨凈的指示望向車子那邊，蹲著的男人，至交好友……等一下，那兩個蹲著的男人不就是剛才罵他的光頭嗎？

這就有點難度了，那個光頭男人真是越看越討厭。

墨凈講起戲來嘴巴一直不停：“你們都是胸懷大志的相聲演員，明明說學逗唱樣樣精通，卻一直郁郁不得志，眼看著兜里的錢越來越少，正猶豫要不要放棄北漂，最關鍵的一點，你的背影里要摻雜著一半落魄一半驕傲。”

游澤壓根沒聽明白，也不知道究竟有哪個演員能把背影演得如此生動，什么一半落魄一半驕傲，說的好像就跟做蘸醬一樣簡單。

“你有五分鐘的準備時間。”

墨凈甩下這一句話以后就坐回到了導演椅上。

游澤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手頭的劇本，想從上面找到更詳細的解釋，不過很可惜，他拿到的又是之前排練的那種劇本，一張紙兩三句話，根本不需要五分鐘的準備時間。

這時候，導演助理湊到游澤身邊，輕聲道：“墨導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你也別以為他只是針對你，曹玄鶴和岳金龍那邊唱了一早上的京劇，連攝影機都沒有見過，還有那個叫方絮的女孩子，光光拖地的鏡頭就拍了二十七遍，差點沒哭出來。”

似乎是擔心游澤不信，導演助理還補充道：“就你安穩地睡著大覺的這三個鐘頭，這里的群眾演員也都被反復折磨了十幾次，大家憋了一肚子火呢，為了我們能準時吃上午飯，拿出你昨天的演技來。”

游澤深呼吸一口，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主角已到場，其他人也各就各位，保持安靜！”

“第一場第一鏡，Action！”

只聽“咔”的一聲，游澤進入鏡頭。

由于熬了一個通宵，游澤的腳步還有些虛浮，曬著太陽走著路，很快他的臉頰上面就冒出來許多汗滴。

一半落魄，游澤在心里這么嘀咕了一聲，現在他臉上的表情肯定合格，但是攝影機只在拍他的背影。

那就不要挺直胸膛，稍微彎腰駝背一些。

接著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香煙盒子，里面只剩兩根香煙了。

抬頭再看不遠處蹲著的那兩個人，隱隱約約能聽見他們的聊天內容。

不知道是導演的指示，還是光頭男人總算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人就是這部戲的主角，他一直低著頭，假裝沒有看見游澤。

最后幾步路了，游澤哪里還顧著和光頭的恩怨，他在思考還能用背影演什么？

游澤一走近，光頭男人馬上拉著另一個男人站起身來，導演沒有給臺詞，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抽煙嗎?”

游澤不會抽煙，剛好剩下兩根煙，分給他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