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來呀!到花園子找著花把式王三,挑水的趙四,門房的老劉加上你,你們四人把后花園的竹子削下半截去,先留下半截,竹子帽給我隔墻頭兒扔出去,要讓外邊一棵竹子都看不見。快去!”“是!”
曹安到后花園,找到了王三、趙四、老劉,四個人就削竹子。曹安這個不樂意呀,大年下的,歇會兒多好,沒事給竹子剃頭玩。都削完了,唏哩嘩啦就往墻外仍,都扔完了,就去回復丞相:“跟爺回,竹子帽兒都扔出去了。”“外邊一點都看不見了?”“看不見了。”“去,到豆腐坊看去,看門上那副對子撕下了沒有?”
丞相是想這個:你“門對千棵竹”,才好“家藏萬卷書”哇,你這“門對墻頭兒”,還要“家藏萬卷書”就對不上了,他一定會把這副對子撕下來。
曹安出了相府,直奔豆腐坊。快到豆腐坊,老遠一看,對子還在那貼著呢。臨近一瞧,嗯?相爺說是五言對兒,怎么這副對子是六言的啦?
這是怎么回事呢?小孩不是還在屋里寫著嗎?寫著寫著一想,我那副大門對子多好,現在外頭一定有很多人看,外頭瞧瞧去,到門口一看,一個人兒都沒有,再抬頭一看,喲!竹子都哪兒去了?正在這納悶,就聽“唏哩嘩啦,唏哩嘩啦”,從墻里頭往外扔竹子帽呢。這么好的竹子怎么給削下半截來?這真可惜!這是怎么回事?小孩一轉眼珠,明白了,心說:哦,為我這副對子呀!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撐船。”可是這個宰相的肚子呀,甭說撐船連扎猛子也不行。一琢磨,一準是為我這下聯生氣了。本來嘛,我這么個豆腐坊,敢寫家藏萬卷書,那他那丞相府多難看呀。他把我這副對子撕下那,怕落了仗勢欺人,所以把竹子削下半截好讓我這對子不落實地,要我把對子撕下。好,你肚量小,不怨我,氣氣你,對子呀,不但不撕,再添倆字兒。丞相,我要不讓你這竹子連根刨那才怪呢!這孩子回到屋里,裁了兩塊紙,寫了個“短”字,寫了個“長”字,刷上漿子,到外邊就貼上了。
貼完一看,地上扔好些竹子,到里頭叫他爸爸:“爹爹,丞相知道咱年下做的豆腐多,怕咱們柴禾不夠用的,把竹子帽都削下來,給咱們當柴火燒,趕緊往里拾吧。”“別胡說了,丞相那么好的竹子,他舍得給人嗎?”“不信你跟我看看去。”老解到外邊一瞧,“真給咱們啦?!”爺倆往院里就抱,堆了小半院子。老解說:“丞相對咱們可太好了。”小孩心說:您也不知道,我這禍惹的多大了。撿完把門關上,曹安就來了。
曹安一瞧,沒撕,好嘞,抹頭往回就跑,跑回相府書房,“跟爺回:奴才奉命到豆腐坊看對子……。”“對子沒了嗎?”“有,不但有好像又長出一塊來。”“胡說,對子有往外長的嗎?”“可不是,六言了。”“什么詞兒?”“上聯是:'門對千棵竹短’,下聯是:'家藏萬卷書長’。”
“上聯多了個'短’,下聯多了個'長’,好哇!我這竹子短了,他那書倒長了。實在可氣!曹安,到后花園,找王三他們,還是你們四個人,把竹子連根刨了,隔墻給我扔出去!”“是!”
曹安到后花園里,四個人就刨竹子,一邊刨,一邊埋怨:“大年下的,剛給竹子剃完頭,又給竹子修腳來了。”把竹子刨完了,都扔到墻外去了。曹安跑到書房,“跟爺回:竹子可連根兒刨了!”“一點兒沒剩嗎?”“一棵都沒剩。”“那好,你到豆腐坊瞧瞧去吧,那副對子許沒了。”“是!”曹安出了丞相府,來到豆腐坊門口一瞧,喲,怎么又多出兩塊來。心說:丞相,看你這回怎么辦?竹子是連根刨了,對子沒撕下來,再要跟他嘔氣,就該拆房子了。
這又是怎么回事呢?小孩不是跟老解把竹子帽撿回去了就回屋寫福字什么的去了嗎?原來,這孩子回屋寫著,就聽街上唏哩嘩啦,唏哩嘩啦,小孩就明白了。就叫老解:“爹爹,丞相怕咱們柴火還不夠燒的,竹子連根刨了又扔出來了。”“不能吧?”“不信你瞧瞧去。”爺倆出來一看,可不是嗎。小孩把他媽也叫出來,仨人就往院里抱竹子,小院都堆滿了。老解說:“相爺心眼真好,從來沒這么大方過。”小孩心說:這回禍更大了,現在要把對子撕下去,也就什么事沒有了,不撕,就是一場是非。又一想:這么大人跟我斗,偏不撕。小孩斗氣兒了,回到屋里,又裁了兩塊紙,寫了一個“無”、一個“有”,寫完了就貼到大門對底下了。剛貼完,曹安下來一瞧,嘿!有意思。抹過頭來往回就跑,來到書房,“跟爺回:豆腐坊的那一副對子呀……。”“撕了嗎?”“還貼著呢!”“沒撕?!”“不但沒撕,又長出一塊來。是'門對千棵竹短無,家藏萬卷書長有’。”“好哇!我這竹子短了,沒了,他那書卻長有,實在可氣!這不能怪我仗勢欺人。曹安!趕緊到豆腐坊,先撕對子,然后把寫對子的人,拿鎖鏈子鎖來見我!快!”“是!”
宰相門前七品官,主家多大,奴才多大。曹安也火了,大年底下,因為一副對子,我跑了幾趟豆腐坊,倒要問問這副對子是誰寫的,我一定要出出氣。到豆腐坊門口,“叭、叭”,一叫門,老解出來開門一瞧:“我當誰呢,原來是相府管家大人。管家到此,一定有事。”
“當然有事。”“我猜著了,年下了,相爺要做點兒素菜,打算照顧我。您說吧,來多少塊豆腐,多少豆腐干兒,多少豆腐絲兒,您來多少炸豆腐?”
“你全賣給我啦!我問你,這門口的對子是誰寫的?”“我兒子寫的。”“好!”“管家大人太夸獎了。”“誰夸了,你知道他寫這對子惹多大的禍吧?我家丞相因為這副對子,連去青竹兩次,要他撕對子,他不但不撕,反而三番兩次地添字,要笑我家相爺。我家相爺惱了,讓我來撕對子,鎖寫對子的人!明白了嗎?!快叫他去!”老解一聽,嚇得直哆嗦:“管家大人,您受點累,回去跟相爺說,就提他沒在家。”“不行!沒在家他上哪兒去了?!”“在屋里寫對子呢。”“廢話,別麻煩,趕快叫出來!”
“是,是。”
老解進了大門,把大門“咣噹”關上了,一時,又把門閂上了,跑到屋里一瞧,這孩子還寫呢。老解這個急呀,又氣又怕,過來就對這孩子一巴掌,“你還寫哪!我說的,相爺哪有那么好心眼呢,挺好的竹子給咱們燒火!鬧了半天,是你寫對子寫的,丞相惱了,讓管家上這兒鎖人來了,你趕緊跳墻跑吧!”“爹,不用害怕,他發來多少人馬?”“盡人沒馬。就來一個管家咱們就受不了哇!”“您甭管了,我把他打發回去。”“怎么著,你一打發他就回去?我看你怎么打發。”小孩往外就走。外頭曹安因為老解插上了門,氣更大了,一個勁地砸門,“快開!快開!”小孩不慌不忙,問道:“門外何人擊戶?”曹安一聽,怎么這么酸哪?“快開門,是我!”
小孩把門開開,見了曹安,深鞠一躬,“我當何人,原來相府管家大人駕到,學生未曾遠迎,還請恕罪。”“我家丞相因為你寫這副對子,連去青竹兩次,你不但沒撕,反倒一再添字,要笑我家相爺,我家相爺惱了,派我用鎖鏈子鎖你來了。來,上鎖!”“嘟!不得無理,下去!”曹安叫小孩這么一喊,給唬住了。“啊……怎么回事?”“管家大人,我來問你,我學生可是殺人兇犯?”“不是呀。”“可是響馬強盜?”“也不是。”“不是的!別說我學生不是殺人兇犯,即便是殺人兇犯、響馬強盜,還有本地父母官,礙不著你家相爺。你家相爺要看我這副對子詞句佳、字體妙,想跟我討教,可以拿拜匣、下請帖,我學生以文會友,可以過府一談。怎么鎖我?你這大膽的奴才,可惡的東西,在我這豆腐坊門前大聲喧嘩,無理取鬧,真是可惡之至。你怎么來的?!”“我走著來的。”“走來的,滾回去!混賬東西。”
曹安叫他罵得暈了,賭氣回頭就跑。心想:好哇,我讓豆腐渣罵了一頓。一進書房:“跟爺回,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