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尹賀栩晴的辦公室，韓霖越想越覺得哪里不對勁，尤其是對方最后說話時的語氣、神色，似乎是篤定了他會回來找她。莫非她有什么后招？韓霖皺眉回想著剛剛發生的事，低頭推敲著她話里的諸多暗示，因此沒有注意到剛剛與他擦肩而過的人正是孫嘉芝的母親——吳淑珠。

尹賀栩晴拿起桌上的文件夾翻到最后一頁，盯著最后一行字，嘴角堆了個冰冷又諷刺的笑。

“讓李侑語死心塌地地愛上你，再狠狠地拋棄她。做到此點，以上條件全部作廢。”

她料定了韓霖不會看完，否則倒真要便宜他了。但她不免又有些好奇，如果對方真的看到了會不會答應呢。只需要玩弄一個女人的感情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但那女人卻是他交往了兩個多月的現任女友，而韓家又岌岌可危……

是選家庭還是愛情呢？還真是令人好奇！尹賀栩晴取出這些紙張，從抽屜里拿出打火機。現在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她要得可不止這些，何況她還備了一份大禮呢。火光乍起，看著“李侑語”三個字漸漸被火苗吞噬，她臉上現出扭曲的惡毒與陰狠。

吳淑珠進來時正好看見此幕，尹賀栩晴瞟了她一眼，表情瞬間恢復正常，將手上的東西扔進不銹鋼的紙簍。

“怎么不敲門？”

聽出她聲音不對，吳淑珠連忙笑著打哈哈：“哎呀，栩晴，我為我女兒的事急昏了頭，所以敲門后見你沒反應就直接進來了。你就別和我計較了。”

看著多年好友在自己面前露出幾分少時的撒嬌神色，尹賀栩晴似責備又似無奈地橫了她一眼：“女兒都要20了，你怎么還像高中那般浮躁！下次注意點。”見對方陪著笑臉，她便道，“你也太急了，韓霖剛走，你也不怕半道遇上了。”

“是遇上了，不過他神不守舍地低著頭，完全沒注意有人和他擦肩而過了。”吳淑珠不在意地說，她走到尹賀栩晴跟前，拉著她急切道，“栩晴啊，你……”

“別急，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尹賀栩晴拍著她的手，眼里閃動著算計的光芒。

吳淑珠放心了些，也不能怪她急躁，畢竟事關她唯一的女兒。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他們大人對婚約都沒明說過，卻是樂見其成的。眼看著一路歡歡喜喜，甜甜蜜蜜，就要水到渠成了，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她一早內定的女婿給搶走了，她能不氣嗎？什么？你說韓霖和那女孩是兩情相悅？她吳淑珠可不相信。韓霖自來就寵著她閨女，得了什么都會給嘉芝留一份，而且哪回有恬不知恥的女人纏上來時，他不是讓嘉芝假扮女友去打發她們的？如今這個不過是手段高點，暫時把人給哄去了而已。

顯然吳淑珠并不知道或者是故意忽略了一個事實——一個男人若是真的喜歡一個女人又何必假扮情侶呢，直接變為現實不是更好？

她在椅子上坐下，端過秘書才剛送進來的咖啡，輕抿了口。忽然想到上回韓霖堂而皇之地帶那個女孩去尹家，雖然在他們的阻攔下，那女孩沒能順利進入她們的圈子。可她總覺得他們攔不住的，那女人遲早會擠進來，甚至會大放光彩。

這么想著，吳淑珠放下咖啡杯，猶疑道：“栩晴啊，你的辦法真的管用嗎？”

尹賀栩晴自顧自喝著咖啡，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你不相信我？”

“當然不是。”吳淑珠連忙解釋，“你知道我是個急性子，這又是我女兒的終身大事，不免過于急躁擔憂。而且阿霖那小子這幾天都在說我們嘉芝，那丫頭你是知道的，她面上乖乖巧巧地道歉，心里可是氣得不輕，在家又哭又鬧的，偏偏阿霖還打算繼續晾著她。”最后那句透出了一點不滿。

尹賀栩晴這才抬眼看向自己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明明挺精明的一個人，怎么每次遇上她自己的事就笨得要命呢？她淡淡地開口：“在我們這個圈子里，小孩子們和那些普通人交往例子并不少見，可又有幾對成過。最典型的莫過于我侄子了。你就是太緊張才失了應有的判斷。”

“可他們就算交往也不會像阿霖一樣將那個女孩帶去你的生日宴會啊，何況她還穿著他媽媽收藏的禮服，這可不是普通玩玩的意思了。你是不知道，張雪——就是阿霖他媽媽——那個人有禮服收集癖，平時連碰都不讓別人碰一下，嘉芝小時候不小心弄壞了她一條裙子，到現在心里還有一個結呢！”說完，吳淑珠輕蔑地撇了下嘴。

“裙子的事是明顯韓霖自作主張，他大概也沒想到你會認出來，這件事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你是說……”吳淑珠看向她。

尹賀栩晴頷首：“找個適當的時機你透露給張雪。你說過兒子就是她的全部，而這樣一個奪走她兒子的女人，就算韓霖再喜歡估計她都很難同意。而且看情形，她大概還不知道韓霖交了女朋友。”

“我可以某天去醫院看望他們夫婦時順便道一聲恭喜。”想到張雪聽到后可能會出現的表情，吳淑珠幸災樂禍地一笑。

“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但是，”尹賀栩晴眼里精光一閃，“你也不要說得太多，半真半假地說些那個女孩的情況就好，語氣不妨帶上幾分欣賞。”

“為什么？”吳淑珠不解。

“半真半假的話才最容易引起人的懷疑。”

吳淑珠若有所思，忽然道：“栩晴，我們為什么不直接從那個女孩下手，給她一大筆錢讓她離開嘉南，何必繞這么大一個圈子？”

“因為你的目的是讓韓霖娶嘉芝而不是拆散他和那個女孩。”尹賀栩晴淡淡地說。

“這有區別嗎？”

尹賀栩晴放下咖啡杯，點點頭：“不但有，而且區別很大。完成后者并不一定會達成前者，但一定會讓他記恨孫家，這樣即便他和那個女孩吹了，他也不會娶嘉芝的。所以你可以為嘉芝制造機會，卻絕不能——至少在明面上——拆散他們，這件事必須由他的家人來做。然后等他夾在母親和女友中間左右為難時，就讓嘉芝乘虛而入，明面上勸解，暗地里一面拉攏他媽媽，一面滿腔柔情地守在韓霖身邊。同時你呢，就做出一副理解他但討厭那個女孩的樣子，暗里煽動他媽媽去拆散他們，而老孫就如常地盡一個長輩的職責。他受到你們的恩惠越多，就越無法在嘉芝與那個女孩之間擺正自己的位置，一旦他們的戀愛走過甜蜜進入磨合期，這些隱患就會變成定時炸彈。”

吳淑珠沉默半晌，忽而長嘆：“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她都將是他的初戀情人。”

“初戀情人。”尹賀栩晴喃喃低語，往事涌上心頭，恨恨道，“不錯，初戀情人永遠都是男人心底一道提不得又摸不得的傷，美好又痛楚。”她捏緊手心，仰起頭，眼底翻滾著滔天的恨意，咬牙切齒，“所以，我們一定要讓他做先放手的那一個，先放手的永遠絕情又冷酷，被丟下的則是至死都會留有一個陰影。”

“要怎么做呢？”

“讓他認為她一個愛慕虛榮只想要錢的婊子就行！”尹賀栩晴的聲音里有股莫名的恨意，卻說不清是對誰的，“你也聽說過沈二少吧！”

兩人皆在對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想法，不由相視一笑，忽然間就找到了以前在學校惡作劇時的興奮感來，只不過現在目的更明確，行動也更認真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