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侑語接到方曉電話的時候正是九點多，方曉的聲音已經有些混亂不清，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喝醉了。只聽她在電話那頭興奮地亂喊：“侑語，一起來玩呀……這里有好多你喜歡喝的馬、馬提尼，是好多種哦！沒想到居然有這么多品種，我還以為它就是一款普通的雞尾酒呢……啊，對了，我在第九區放歌還鄉的3135號包廂，記清楚了哦，3135號，在三樓耶，你這個路癡，不說清楚肯定就迷路了……”

隨后她的手機好像是被人搶走了，一個陌生的男聲說道：“曉曉，你喝醉了，來……”

電話在這里掛斷了，李侑語眼皮突地一跳，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她一邊急匆匆地給韓霖打電話說了此事，一邊出門打車去第九區。

韓霖聽著李侑語焦急的話語，一面安撫著女友說自己會處理好讓她不用過來，一面掛了電話就出了門。說來也是“無巧不成書”，韓霖剛一出門，就遇上了被人半抱著醉若海棠的方曉。他抓著她另一只手臂，出聲喚道：“方曉。”

方曉抬頭看著韓霖，半睜著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清明，她一個旋身順勢倒進韓霖的懷里埋首在他胸前，渾身顫抖著說：“對，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和他沒什么的，我就是在賭氣，我們和好好不好……”聲音時斷時續帶著哭腔，最后全部化為嚶嚶啜泣。

這個變故不止讓剛才扶著方曉的那名男子摸不著頭腦，就連韓霖也是一頭霧水。但他依舊冷冷地注視著那名男子，目光寒氣逼人。方曉暗暗掐了下韓霖的手臂，表示自己還清醒著。他立刻反應過來，溫柔地環住她，輕喃著如情人間的私語：“嗯，我們和好，我們回家！”說著就在那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堂而皇之地帶走了方曉。

雖然韓霖說不用她來，可是那時李侑語已坐在了出租車上。此時她站在九曲路的路口，焦急地看著來往的人群，希望能等到人。殊不知從一開始她就來錯了地方，又如何能等到那兩個人呢？

沒過多久，李侑語就接到韓霖的短信：人已找到。沒事。勿擔心。

簡潔明了。她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又是一條：我先送她回家，回頭再具體說。

這是白跑了一趟？李侑語揚著唇角往回走，迎面就遇上了程瑤。看見她，程瑤原本漠然的臉上浮出個淡淡的笑。因為錢茗遠的關系，她倆很是熟稔。

“你怎么也一個人來這里？正巧我也是一個人，搭個伴吧！”程瑤不由分說地拽著李侑語就走，“獨自飲酒愁煞人啊！”

“哎！你先等等，我不是……”李侑語踉踉蹌蹌地跟著程瑤，沒想到她看起來那么瘦小的一個人力氣倒大得出奇，怪不得小遠總說經常被她修理。

程瑤依言停下來，盯著李侑語，眼里的傷心難過一覽無余。她淡淡地說：“你也不想看見我對不對？你走吧，我程瑤才不稀罕你呢！”

“誒？”李侑語心里嘆氣，這是在說誰呢？她挽著程瑤的手，“我是說讓你走慢點。”隨即笑了笑，“我得先申明，我屬于一杯就倒那型，不喝酒的。”

“那你來這干嘛？”

“來找人的，結果他們已經走了。”

“哈！又是一個被拋棄的。”程瑤抽出手攬著李侑語的肩，嘆了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定要喝一杯！”一邊說著一邊就帶著李侑語七拐八拐地進了家她很熟悉的店，向酒保打了個手勢后，她直接拉著李侑語去了二樓包廂。李侑語四下掃了眼，總覺得這里有些眼熟。

程瑤只顧著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其豪邁之勢完全不輸于周倩雯。但是她倒也不在乎李侑語喝不喝，自顧自喝了幾杯后就開始碎碎念，林林總總都圍繞著一個人。

一個叫歐陽斯昀的人。

從他們倆青梅竹馬的童年開始說起，到長大后雙方家長默認的訂婚狀態，再到對方不停換女人的花心行徑，再到最近他迷戀上一個在KTV工作的普通女孩子。

說到這里，程瑤猛地灌了一大瓶酒，嚇得李侑語趕緊搶下酒瓶：“你再這樣亂來，會把自己送進醫院的。”

程瑤擺手，她才不在乎呢。

“他喜歡她。”她忽然開口，“很喜歡。和以前都不一樣的那種……”說這些的時候，程瑤的眼里是被悲傷侵蝕過后的空洞，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疲倦多一點還是難過更多，好像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似的。她垂頭看著自己的手，慢慢握緊，又慢慢松開，“我該放手了么……”她闔上眼瞼，忽又睜開，盯著李侑語道：“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什么？”

“如果你愛的人從來都看不到你，你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繼續愛下去嗎？”

李侑語看著程瑤眼里的傷心與難過，緩緩搖頭：“不知道……可是如果我真的很愛他的話，大概……會……繼續到我徹底死心的那一天吧……”

“哈！居然又是一個癡人！”程瑤又倒了杯酒繼續猛灌，臉上的表情說不出地諷刺。

“但是我若心死就絕不會再回頭，必定同他形同陌路。”

程瑤聽見她突然決絕的話語，喃喃道：“這到底是癡情還是絕情呢？”忽然又大笑起來，不復剛才的頹喪，“說得好！難得我們倆居然想的一樣，這可一定要喝一杯！”

李侑語接過她遞來的酒，笑道：“好，我就陪你喝一杯！”

話是說得豪氣，可酒一入喉，李侑語立刻猛咳起來。見程瑤搖搖晃晃地起身想過來，她連忙揮手制止她：“咳咳，你別動，我沒事的。”她想起這里是什么地方了，神色復雜地瞥了眼程瑤，那天她好像也在，莫非她就是救走她的那個女生？

程瑤見她慢慢平復下來，又坐了回去：“你還是看我喝吧，酒量居然差到這個地步！你要是在我這里出了什么事，阿約肯定不會饒了我。”最后兩句她說得極輕，李侑語沒聽清楚：“你說什么？”

“我說，”程瑤平靜地看著她，“我需要醉一場……”

李侑語無奈，勸解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嗓子眼。瞧程瑤的架勢是不醉不罷休了，她只好偷偷給錢茗遠打電話，結果那小子閉關手機沒開，何況他就算來了，估計也解決不了事情。想來想去，就只有找那個人了。李侑語郁悶地給林苑發了條短信：宛宛，把沈約的號碼發過來，有急事。

短信回得很快，除了一串數字還有林苑的調侃：喲！繆斯，你要勾搭我男神么？加油加油！祝馬到成功哦！

看著末尾那個加油打氣的表情，李侑語滿心無力，這是忘記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么？

連續給沈約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人接聽，李侑語看著喝酒越來越生猛的程瑤，氣得想摔手機，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

程瑤見她不停地擺弄手機，不耐煩道：“怎么了？”

“啊？”李侑語茫然地看著她，靈光一閃，“查崗！”

“哦……有男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樣……”

好不容易接通了，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沈約懶洋洋的一聲“喂——”李侑語忍不住大吼起來：“你在干什么！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侑語？”沈約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絲驚喜，但很快又變回輕佻，“怎么，想起來那卷錄音帶了？想要……”

李侑語才聽到第一個“想”字那，就把電話撤離耳邊，對著程瑤，恰好此時她正生氣地大吼：“歐陽斯昀你個大混蛋！”

一聽到這個聲音，沈約就大致推斷出整件事情的經過，他問：“你們在第九區？”

“嗯，在……”

“我知道。”不等李侑語說完，沈約就打斷了她，“小瑤只會去那個地方。”嘴角揚起個意義不明的弧度，聲音里隱含著不易察覺的輕松笑意，他說，“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