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約到的時候，程瑤明顯已經喝高了，開始像個小孩子一樣亂發著脾氣，又哭又鬧。李侑語輕聲細語地哄著她，眼看就要哄好了，誰知她抬眼看見沈約，又鬧了起來。李侑語無奈地扶著額頭，瞪著沈約，示意他趕緊哄好程瑤。她看著沈約輕車熟路的，不過三言兩語就讓程瑤乖巧地安靜下來，忍不住用一種“怪叔叔欺騙小蘿莉”的目光看著他。其實沈約也很無奈，喝醉了的程瑤就只吃這一套，他又有什么辦法。

兩人把程瑤架回車里，沈約道：“我先送你回去。”

“嗯。”

坐在車里的程瑤昏昏欲睡，李侑語攬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調整了個讓她比較舒服的位置，沒多久就聽見肩上傳來她清淺綿長的呼吸聲。

這么樣安安靜靜的和沈約待在一起還真有些奇怪，李侑語偶爾抬眼看著前方的背影，心想這家伙不說話的時候倒也沒那么討厭。隨即又鄙視自己，沒事想他干什么呀！要想也應該想自己男朋友啊！也不知道韓霖那邊怎么樣了？想道這里，她翻出手機，心里奇怪韓霖怎么沒給她打電話，一按手機才知道了原因——手機沒電了。肯定是剛剛給沈約打了那么多次電話才浪費了她寶貴的電量，她想，成天就知道鬼混，電話響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去接！

“冤枉啊！我不眠不休地忙了好幾天，好容易忙完了在家補眠，又是陌生的號碼，我當然不會那么急切地去接了。”

聽見沈約的回答，李侑語這才發現她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她感到一絲尷尬。

但沈約的下半句話又讓她氣悶起來：“怎么樣？被我說中了吧，主動打電話找我了吧！我可沒用詭計也沒有拿刀子逼你哦！”

沈約對著后視鏡展現了個惑人的笑，眉飛色舞的樣子看得人只想扁他。李侑語撇開視線，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反駁。當初林苑硬要他倆交換電話號碼，李侑語死活不肯，最后還是沈約笑著說算了，還說等著以后李侑語主動打電話找他。她當下果斷放言除非是被人拿刀子抵著威脅或是有什么陰謀詭計，否則她是絕對不會主動打電話給他的。現在——

可真是赤裸裸地打臉。

“所以說，話不要說得太滿！”沈約輕飄飄地說了句，那聲音里滿滿的都是得意。

相對于這邊的有驚無險，韓霖那邊卻有些手忙腳亂。

扶著方曉離開時，他就發現她被人下了藥，雖然還保持著最后一線清醒，但顯然已維持不了多久了。大抵是感覺到了安全，方曉漸漸放松下來，手心滑落一樣東西。韓霖瞄了一眼，好像是塊玻璃片，他翻過方曉的手心，血肉模糊的樣子看得他直皺眉，這大概是她保持清醒的原因吧。

韓霖先給李侑語發了短信，讓她不用擔心。隨后看著躺在后座上迷糊不清的方曉，他想大概是沒辦法送她回家了，無奈之下帶著她就近去了家酒店開了個房間。

大概是藥效發作，進了房間后，方曉抓著韓霖的手，如一條蛇一樣纏了過來。她嘴里發出迷惑的低吟，呵氣如蘭，眼神朦朧而迷離地看著他，越纏越緊，越湊越近。

韓霖皺著眉頭，大力扯開方曉，將她帶去浴室。

冰涼的水灑落在方曉的臉上、身上，她一個激靈，神識漸漸清明。反身抱著肩膀，她顫抖著啞聲道：“出去。”

韓霖關上門出去，拿出手機，看到了李侑語回的短信：知道了。心念一動，他開始給李侑語打電話，卻總是被一個冰冷的女聲提示著“通話中”。他煩躁地扔了手機，想不出這個時候李侑語還會和誰通電話。眼角一掃，他瞥見衣袖上淡淡的血跡，眼神一暗，拿著房卡出了門。

方曉裹緊浴袍出來時，首先看到的是搭在沙發上的一套干凈衣物，再一轉眼就看見了拿著手機站在窗前的韓霖。

韓霖平靜如波地回望著她：“沒事了？”

“嗯。”方曉不敢看他，想起之前自己的行為，她羞愧得不行，低著頭小聲嚅囁著，“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救了我……”

韓霖知道她感到歉疚的是什么，他笑著安慰她：“這不是你的錯，不用放在心上。而且你要感謝的人是侑語才對，我只是聽從了她的吩咐而已。”

“我知道的，我會好好感謝她的。”方曉重重地點頭，原本還松松盤著的頭發就這樣被她搖散了，凌亂地散落肩頭。

韓霖被她鄭重其事的樣子弄得一愣，隨即看到她攥得緊緊的手，想起她手上被玻璃劃傷的口子，便道：“我買了藥，你手上的傷口應該進了水，最好還是先處理一下。”

“嗯。”

方曉默默地坐下處理傷口，韓霖見她沒事了正想告辭，忽見她抬起頭，滿臉淚水。她嗚咽著說：“你是不是覺得，覺得我很笨，別人只是想玩玩，我卻，卻……付出了真心……”方曉放聲大哭，泣不成聲。

韓霖一貫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以前孫嘉芝哭的時候，他只會默默摟著她說些干癟癟的安慰的話。可顯然他不能這么對方曉，于是他只好說：“其實你很聰明的，知道打電話求助，還知道怎么保持清醒，只是識人不清，以后多長幾個心眼吧。”

方曉使勁地點頭，咬著嘴唇用手背擦去止不住流下的淚。韓霖看見她掌心裸露出的傷口，于心不忍地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執了她的手幫她上藥。淚眼婆娑間，她看見他垂頭細心地幫她上藥，心中愈加感激。又哭了好一會方曉才慢慢平靜下來，她低頭看著包好的手掌，輕聲道：“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韓霖起身道：“你在這里好好休息吧，我給侑語發了短信讓她幫你請假，我先走了。”走到門口又叮囑了句，“傷口注意不要沾水。”

“真的很感謝你！”方曉紅著眼睛再一次道謝。

差不多是同一時間，也可能是更早一點或者是晚一點的時候，沈約把李侑語送回了家。

“你的錄音帶……”

沈約剛一提起，李侑語就惡狠狠地瞪他：“快點還來！”

“我還以為你忘了！”沈約輕笑一聲，“我沒帶，下回吧！”

李侑語冷哼一聲，轉身的時候卻聽見沈約輕輕地說了句：“晚安！”

那聲音清清淺淺，隱約有種莫名的溫柔。她不由腳步一頓，有一瞬間的怔愣，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就這么討厭我……”看著李侑語的背影，沈約輕聲說著，露出個無可無不可的笑，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