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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順自從聽了虞麗佳的話后,便經常借學韓語的機會跟金云美套近乎,漸漸地兩人的話語慢慢多了起來。這樣過了一個多月,賈順看差不多了,便鼓起勇氣約金云美一塊看電影,可約了好幾次都被金云美以各種理由婉言謝絕了。賈順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于是便決定先暫時涼下,另尋目標對象。
說來也真是不順,賈順不光情場失意,職場也不如意。隨著政府對樓市的調控力度加大,賈順所在公司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清淡下來了,可以說是‘門可羅雀,來者廖廖’,賈順每天無所事事,只好喝茶看報上網打發時間。
一天,賈順下班路過一家名叫“溫柔鄉”的婚姻介紹所,出于好奇,便走了進去。倚在門邊嗑瓜子的婚介所“所長”正為生意冷清而犯愁呢,一見有生意上門,連忙滿臉堆笑地上來“接客”。
老板熱情地招呼著:“先生您好,我叫西門龍,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明知故問,來你這兒還能有什么事啊?找對象唄。”
西門龍口若懸河著:“嘿、那您算是找對人了。不是我吹啊,我這里什么樣兒的都有:老的、小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美的、丑的、洋的、土的、純情的、野蠻的、賢惠的、精明的、大方的、小氣的、單純的、癡情的、愛哭鬧的、愛撒嬌的、愛吃醋的、愛裝淑女的、愛吃不愛干的、愛花不愛掙的、愛財不愛才的、嫌貧愛富的、笑廉不笑貪……反正什么樣兒的類型都有,就怕你想不出來。”
“你門面不大,口氣倒不小啊!”賈順竭力裝出一副很隨意的樣子,“你這兒……有照片嗎?”
西門龍連忙接口道:“有,當然有了。個個都是絕代佳人,就是西施看了也自愧不如。要看可以,不過你得先付費!”西門老板在原則問題上一點也不含糊。
賈順爽快地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在這方面他是舍得投資的:“夠不夠?不夠我再給你加點。”
“夠了,夠了。我給你拿相冊去。”老板樂滋滋地收了錢便到里屋拿相冊去了。
沒過幾分鐘,西門龍就屁顛屁顛地抱著一本厚厚的“美女集中營”回來了。
“這位爺,你好好瞧瞧吧,看中了誰,我就幫你聯系,不過丑話說在前面,我只管保媒拉纖,成不成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這我懂!你就放心吧,我絕不會找你后賬的。”
賈順翻開相冊,不由眼前一亮,里面的姑娘果然個個長相不俗,都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主兒。一時竟撩得賈順心猿意馬,難以自持起來。
“嘿嘿,怎么樣,還過得去吧!”西門龍一臉奸笑,凸起的兩只眼珠死死盯著賈順那看起來鼓鼓的口袋。
賈順懷著“過我眼者皆為我所有”的心態仔細地翻閱著這本厚厚的相冊,邊翻邊說:“唔,還不賴,有點意思。”
賈順看看這個也美,那個也要,端詳了老半天也拿不定主意。西門老板心里也暗暗起急了,催促道:“這兒的姑娘個個都是國色天香,隨便挑出哪個都能當世界小姐!您吶,就甭挑了,隨便選一個得了。”
賈順怔了一下,慢吞吞地對西門老板說:“終身大事怎么能隨便呢?不過這些妞兒看上去還真不錯。”
“那還用說,看過的人個個都說好啊,不然我還怎么在圈子里混吶!”
這時賈順臉色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起來:“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啊,這些女孩兒都清白嗎?”
西門老板連忙把頭晃得像撥浪鼓似的:“清白,絕對清白。我以人格擔保,我這里絕對沒有那種朝三暮四、勾三搭四、不三不四的女人。”
說完老板指了指掛在墻上的一串牌匾說:“你瞧,我這店兒今年剛被市里評為‘消費者信得過單位’,你可以完全放心。”
賈順這下終于放心了,看了好半天終于指了指一個叫丁玉華的漂亮女碩士的照片說道:“這妞兒氣質還不錯嘛,挺對我胃口的。可就是皮膚黑點兒,年紀也大了我九歲,看著還有一股書呆氣……”
西門龍神秘地拿出一張照片說:“那你再看看我侄女的照片。”
“啊呀,這妞兒不行,長得像出土文物似的。我說老板你怎么盡把些歪瓜裂棗的貨色塞給我啊,瞧不起人是吧?”
西門龍干咳一聲,拍了拍賈順的肩說:“老弟,不是我說你啊,你的戀愛觀真是太落伍了!天鵝肉好看不好吃啊。俗話說‘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你別我看侄女長得不怎么樣,可會疼人了,只要老公哼一聲,讓干啥就干啥,絕沒二話。長得損點兒咋了,礙著你吃還是礙著你喝了?脾氣好才是真的好啊。”
賈順想了想又說:“你侄女下次再說,這次就這女碩士了。現在找老婆就得挑個高學歷的,看到老公比自己差,這樣女人心里就會不平衡,就會產生強烈的自卑感。只有這樣她才會對你百依百順,咱們這些大老爺們也就不會得什么‘妻管嚴’了。”
西門老板掛著一臉諂笑,急不可待地朝賈順伸出了手:“那就請您再交五百塊見面費吧,兩天后我保證讓你和她見上面。”
賈順一聽到兩天后就能見面了,腦子里便立刻開始想入非非起來了。
西門龍見賈順愣神了,便伸手捅了他一下說:“你發什么呆啊,錢呢?”
賈順這才回過神來,二話沒說從兜里掏出五百塊交到了西門老板那戴滿戒指的手上。
賈順臨走時依依不舍地與西門老板握手告別,并且用詩一般的語言感謝道:“我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當我走向你的時候,我原想收獲一縷春風,你卻給了我整個春天……”
“應該的,應該的。”西門龍咧開那鑲滿金牙的大嘴笑了,“你們倆以后要是真成了,可千萬別忘了請我這個媒人喝喜酒喲!”
“當然,當然。”賈順聽后心里甭提多舒坦了,心滿意足地回家等消息去了。
兩天后的下午,西門老板如約打電話給賈順,告訴他晚上八點鐘準時到“勿忘我”餐廳和丁小姐見面,對方的特征是手里拿著一本《戀愛三十六計》雜志。
八點鐘整,精心捯飭過的賈順一身西裝革履準時到了“勿忘我”餐廳。
餐廳里的客人并不多,在一片幽幽的燭光中賈順一眼就看見了那位拿著雜志的小姐。
“您好,我叫賈順,讓你久等了。”賈順坐下來,略帶歉意地說著。
“沒關系,反正我也是剛來的。”丁小姐卷起了手中的《戀愛三十六計》,放在桌上。
“二位要點什么?”服務員過來問。
“您點吧!”賈順很客氣地謙讓著。
“那我就不客氣了,先來瓶法國柯納克產的上等白蘭地酒,不加糖。再來兩碟肉眼牛排要半成熟,最后再來點水果拼盤……”丁小姐也倒真不客氣,還專門挑好的揀。
聽著聽著賈順的腦門上泌出了豆大的汗珠。
“怎么了?這里太熱了?”丁小姐不解。
“沒什么,我這人一看見漂亮女孩就這樣,瞧我這沒出息的樣兒,讓您見笑了。”賈順有點不好意思。
“這很正常。我見過不少男人,基本都像你這樣。如果你看見我這樣的都沒有反應,那你才不正常呢。”丁小姐摘下墨鏡乜了賈順一眼。
賈順也不由得偷偷瞅了對方一眼。丁小姐果然長得絕塵脫俗,比照片里還要漂亮,于是賈順壯起膽子沒話找話道:“呃,聽說丁小姐您是碩士吧,哪個大學畢業的?”
“西太平洋大學,聽過沒?”
2
“聽過,聽過,這大學在網上老有名了。不知丁小姐您是學什么專業的?”
“MBA!”丁小姐口齒不清地吐出三個字母。
賈順一驚:“啥?NBA?你是打籃球的?”
丁小姐連忙搖頭:“不是NBA,是MBA。Master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工商管理學碩士!”
“好哇,真了不起,丁小姐真是年輕有為啊。”賈順羨慕不已。
丁小姐倒挺謙虛:“好什么啊,瞎混唄!其實也就那么回事,上學是拿錢混日子,上班是拿日子混錢。誒,人生不過如此。”
賈順自嘲道:“丁小姐,我真羨慕你啊。不像我,讀書時正趕上普及素質教育,結果什么都得學,最后卻連皮毛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參加工作,才發現原來在學校里啥都沒有學到,還得花大把大把的錢去上這個班去考那個證。最后培訓班上完了,證也考到了,結果發現自己還是一個二百五……”
丁小姐調侃道:“現在是個拼爹的時代。你要有個好老爸就啥都不用考了,直接就上崗了!”
“哈哈哈,丁小姐你真幽默。”賈順無奈地笑了笑,“唉,我們80后這代有時想想真是挺慘的,當我們讀小學的時候,讀大學不要錢;當我們讀大學的時候,讀小學不要錢;我們還沒參加工作的時候,工作是包分配的;我們可以工作的時候,就變成雙向選擇了;當我們不掙錢的時候,房子是分配的;當我們掙錢的時候,房子已經買不起了;當我們沒進股市時,傻瓜都在賺錢;當我們興沖沖地闖進去時,才明白自己成了傻瓜;我們出生的那個年代騎著單車就能娶上媳婦;現在我們快奔三了,才發現沒有房子汽車是很難娶老婆的;當我們沒找工作的時候高中生也能當領導;當我們找工作的時候,大學生也只能跑跑業務;當我們沒生娃的時候,人人都可以生一串的;當我們要生娃的時候,只許生兩個的。你說我們這一代到底招誰惹誰了?”
賈順正滔滔不絕地侃著大山,服務員已經把東西端了上來。
丁小姐呷了一口白蘭地,柔聲問:“賈先生,你剛才說得都很深刻,我也是深有感觸。不過咱們聊了這么久了,我還不知道您在哪兒高就呢?”
“慚愧,慚愧。咱沒啥本事,只好搞搞房產,混口飯吃,讓丁小姐見笑了。”賈順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搞房產的?那不錯啊。”
“哪里,哪里,我是搞房產,不過是二手的。整天陪客戶看房子,風里來雨里去的,還得看政策行情,再加上現在客戶也鬼精鬼精的,搞來搞去其實也賺不了多少。”
“是嗎?那你是太謙虛了。”丁小姐莞爾一笑。
“丁小姐,那你是在哪兒工作啊?”
“我啊,在一個基層部門當公務員。”
“公務員啊,不錯嘛。”
“好什么啊,我們是清水衙門,沒什么油水的。每月就拿幾千塊死工資,每天還要下基層去加班加點地落實政策,稍微不注意就會被謾罵。生病、吃飯、穿衣、買房哪樣不用錢?傳說中的紅包、回扣、灰色收入與我們這些基層小公務員無緣。日子過得也很艱難啊。”
“有編制就好,再找個好老公,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嘛。”
丁小姐問:“對了,有個事我不太明白。婚介所那么多女孩兒,你怎么就單單看上我了?”
賈順切了塊牛排,邊嚼邊說:“就說這找對象,咱有一說一啊,我不挑長相!長相好不好是虛的。我挑人!特別是內在氣質,是吧?這就跟進飯館兒一樣,不看裝修,只看服務,哪家服務態度好我就進哪家,圖得就是個舒心。”
“呵呵,你說話好風趣。”
終于賈順耐不住了,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問道:“丁小姐,請恕我冒昧,有個問題按說呢我是不該問的,可我又實在想知道。”
丁小姐倒挺大方:“我無所謂,我的心理承受力是很強的,你有什么事你就盡管問吧。”
賈順笑著問:“那我可就問了。請問丁小姐過去談過幾個男朋友?”
丁小姐想了想,說:“也算不清有多少了……我的初戀對象是個大學講師。當時我們正愛得死去活來,誰知被他老婆知道了。她整天到學校來鬧,學校領導也要他跟我分手。哎,人言可畏,我們最終不得不分手了。第二個男朋友是我父母介紹的,剛認識時我對他的印象還挺好的,人長得不錯還很健談。交往沒多久,就感覺已經離不開他了,而且他對我也挺有好感的。我們談了半年不到就打算結婚了。我本以為這下可總算找到歸宿了,誰知去辦證前他吞吞吐吐告訴我,他那方面不行,那我哪受得了啊,我橫不能跟個太監結婚吧,沒辦法只好吹了……后來我在酒吧里碰上了一個老外,開始時對我還挺好,什么都依著我,可是沒過多久他那大男子主義的真面目便逐漸暴露出來,一看不順眼,對我張嘴便罵抬手就打,我受不了就沒有繼續與他來往。后來又談了兩個,一個是小學語文老師,一個是個體戶。小學老師人倒是挺老實的,學問也好,可就是生活自理能力太差,衣服不會洗飯也不做。我看他簡直不是找老婆而是在找保姆,我只好跟他拜拜了。那個體戶遠看青山綠水,近看齜牙咧嘴。表面上對我很好,其實我早把他看穿了,特俗,不就圖我長得漂亮,圖我家庭出身好嘛,我最討厭這種虛偽的人了,有幾個糟錢就覺得特了不起,我可不想變成那種‘自己三十歲,養兒到三歲。老公有小三,自己變癟三’的女人,所以只見了一次面,就一見‘終’情了。”
丁小姐邊說邊嘆氣:“唉,后來又談了幾個,不過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嘴里吃著一個,筷子里夾著一個,碗里還看著一個,只會逢場作戲。哎,誰讓咱女人傻呢,就像飛蛾一樣,明知道要受傷,還是會撲到火上!”
賈順也感慨著:“其實我們做男人的吧,也挺難的。長得帥點吧,太搶手;不帥吧,拿不出手;活潑點吧,說你太油;不出聲吧,說你太悶;穿西裝吧,說你太嚴肅;穿隨便一點吧,說你鄉巴佬;會掙錢吧,怕你包二奶;不掙錢吧,又怕孩子斷奶;結婚吧,怕自己后悔;不結婚吧,怕她后悔;要個孩子吧,怕出來沒錢養;不要孩子吧,怕老了沒人養。唉,做男人難,難做男人啊。”
丁小姐接口道:“其實我們做女人也挺不容易的:生命是廚房的;收入是公司的;獎金是化妝品的;財產是沒有的;成績是上司的;身體是男人的;只有雀斑和皺紋是自己的。做男人難,做女人更難。我現在找男朋友條件不高,只要真心對我好就行了。”
“呵呵,這要求倒不高!”賈順顯得有點不好意思,“您,您覺得我怎么樣?”
“你?”丁小姐放下正要往嘴里送的牛排,“我對你還不了解呢。”
賈順搓了搓手:“是,是,這不怨您,好多人都看不出來。丁小姐,你以后跟我交往多了,你就會明白我絕不是那種隨便的男人,只要我愛上一個人我就會負責到底的。”賈順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對方。
丁小姐綻然一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可是太幸運了。我喜歡三心二意的人:對我有愛心,對我有信心,對我有責任心;說話有創意,令我滿意!說實話,在見你之前我已經對找到一份純真的愛情徹底絕望了,是你又重新燃起了我的愛情火焰。來,我們干一杯。”
正在二人要碰杯時,丁小姐的手機響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丁小姐略帶歉意地說著。
“沒關系,沒關系,你忙你的吧。”賈順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樣兒。
丁小姐走到外面邊聽邊應著:“哦,是西門老板啊……唔,這邊都已經搞定了……好的,好的。你別急,我馬上就來。”聽完手機后丁小姐走過來對賈順說:“真不巧,我家里有點事,先失陪了。對了,我可以要您的電話號碼嗎?”
賈順一拍腦門說道:“你瞧我這記性,怎么把這事給忘了?”
賈順連忙和丁小姐互換了手機和電話號碼,然后笑著說:“呵呵,您忙您的吧,別把正事耽誤了。以后有空我們再接著聊!今天我發覺和你特知音,特談得來!”
“我也是相見恨晚吶,下次再見吧。”丁小姐嫣然一笑像一只輕盈的蝴蝶飄然從賈順的視線中消失了。
丁小姐走后,賈順一看桌上已經不剩下什么了。餐廳里依舊飄蕩著趙傳那略帶沙啞的嗓音:“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卻飛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這頓豐盛而又浪漫的燭光晚餐一共花了賈順不少錢,可不知為什么賈順這次心里卻是甜滋滋的,一點都不心疼。
3
世界上難以自拔的,除了牙齒,還有愛情。
第二天賈順剛下班,丁小姐便打來了電話,約賈順晚上六點半在“春來茶館”見面。
賈順擱下電話后頓時心跳不已,抬頭看了看墻上的鐘,已是五點三刻了。賈順覺得自己上次穿得太寒酸了,所以這次約會他特地換了一套行頭,穿起了皮爾卡丹,打起了金利來,穿起了老人頭,還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正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鏡中的賈順果然看起來人五人六些了,于是立刻興沖沖地赴約去了。
賈順到了茶館沒多久,丁小姐也到了。今天丁小姐穿了一身紫羅蘭色的連衣裙,發型也跟昨天不一樣了,成了波浪式,煞是好看。
丁小姐一臉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你已經在這里等了很久了吧?”
“沒什么,我也是剛到。”賈順連忙答道。
“那咱們到里面喝茶聊聊天吧!”
“好啊。”賈順欣然同意。
這家茶樓設施很簡單,大廳空無一人,賈順和丁小姐上了二樓,進了包廂,賈順就讓丁小姐點吃的。這丁小姐還真不拿自己當外人,看了下菜單,立馬點了一壺鐵觀音,兩個果盤,一瓶金閣干紅,三包牛肉干和小核桃。東西上齊了,兩人開始天南地北地神侃起來。丁小姐很健談,告訴賈順很多自己在外國旅行的趣聞逸事,而賈順則說著各類幽默滑稽的笑話,還時不時插上些葷段子,逗得丁小姐開懷大笑。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小時,兩人聊得很盡興,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丁小姐于是提議去外面逛逛,賈順馬上答應,兩人便起身去收銀臺結賬。
收銀員遞給賈順一張帳單,賈順一看頭就大了,半響說不出話。丁小姐接過單子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應收總費用3200元,便說:“啊呀,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里的東西這么貴,這樣好了,今天就我來買單好了。”
賈順臉上有些掛不住,連忙說:“那怎么好意思啊,還是我來買單好了。”
丁小姐會心一笑。賈順付完帳走出來,丁小姐說:“我們去逛逛商店好嗎?”
賈順不便拒絕,只好違心地點了點頭。
兩人手牽手,來到最熱鬧的東門口第二百貨商店。
商場里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各色商品,二人看得目不暇接。
二人東看看,西瞅瞅,不知不覺轉到了化妝品柜臺前。
“小姐,有什么可以為你服務的嗎?”一個長滿青春痘的女營業員親切地問。
“給我看看那瓶香水。”丁小姐隨手指了指一小瓶標價1500元的香水。
“小姐,你可真有眼光。這瓶剛到的法國格蘭龍香水是這里最好的一種香水,香味舒適恬淡,帶有大自然的清香……最適合像你這樣的白領女性了!”“青春痘”賣力地介紹著。
丁小姐把香水瓶放在手里,輕嗅了一下然后親昵地說:“哇,好香啊!我覺得這香水挺合適我的,你說呢。”
“嗯,讓我聞聞。”賈順接過瓶子裝模作樣地嗅了嗅,然后找借口道:“的確不錯。不過我比較喜歡香味濃一點的。我們再到別處看看?”
“這,那好吧。”丁小姐的語氣中明顯帶著一絲不滿。
二人又在商場里毫無目的地亂逛起來。很快二人差不多就把這座不大的商場逛遍了。正當二人要出去了,角落里卻傳來女營業員的吆喊聲“貂皮大裘換季放血大削價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識貨的快來買喲。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丁小姐聞聲前往,賈順也只好在后面跟著。
“這皮質可真不錯喲!”丁小姐摸了摸貂皮大裘,嘖嘖贊嘆。
營業小姐滿臉堆笑地介紹著:“小姐你可真內行。這可是正宗的東北紫貂皮啊,現在可是不多見了。您瞅瞅這料子,這做工,多精細啊,最適合像您這樣氣質高雅的小姐穿了,這簡直就是為您量身訂做的一樣!”
丁小姐笑了笑對賈順說:“我覺得這件挺不錯的。你看怎么樣?”
“現在買這個是不是早點?”賈順又下意識地捏緊了口袋。
丁小姐拿起大裘在自己身上邊比量邊說:“凡事要未雨綢繆嘛。要是等到冬天再來買,可就不是這個價了。親愛的,你放心,這方面我比你懂!”
賈順一聽到那嗲滴滴的“親愛的”三個字,頓時樂得骨頭都酥了:“行。你說怎么辦我就怎么辦,我聽你的!”
女營業員也趁熱打鐵道:“先生,您今天運氣真好,正趕上廠家促銷,原價七千八,現打七折是五千四百六十元。你若真心要買,這零頭就抹了,給五千四得了。這點錢對您這樣的有錢人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啊!”
營業員的一番高級馬屁拍得賈順心里別提多舒服了,可是一看這價賈順又心痛起來。
丁小姐倒挺開心的:“不貴,真不貴,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嘛。要不是我今天沒帶這么多錢,我早就買了。”
丁小姐看了一眼賈順。
賈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無法讀出此時他心里在想什么。
過了幾分鐘,丁小姐見賈順依舊無動于衷便撒起嬌來:“唔,親愛的,這東西又好又便宜,人家要嘛,你給買嘛。”
此時賈順就像猴子撿了塊姜——吃了怕辣,不吃又舍不得。
“還想什么呢,難道在你心中,我還沒有一件貂皮大衣重要。”丁小姐急了,扔出重磅炸彈。
“別介,你可千萬別這么想。不就是一件貂皮大衣嘛,我給你買就是了,何必生氣呢!”賈順一摸錢包,一臉為難地說:“不過出來沒帶這么多現金啊,我看下次再買吧。”
營業員連忙說:“沒關系的先生,我們這里支付寶、微信、刷卡都行的。”
賈順沒話可說了,只好來到總臺,抖抖索索地從錢包里掏出銀行卡,十分不情愿地遞了過去。
“這幾年的血汗錢就這么飛了。”賈順心中暗暗叫苦,終于深刻體會到了“談錢傷感情,談感情傷錢”這個千古真理。
“親愛的,你真是太好了。”丁小姐在賈順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賈順心中的不滿頓時煙消云散了,整個人也飄飄然了。
“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啊?這么快就走了?我們還沒……”賈順一臉驚愕。
丁小姐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沒辦法,回去太晚了,家里人不放心。”
丁小姐一番話讓賈順認定她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子,于是說:“現在外面亂得很,還是我送你回家吧。”
“不必了,這么點路,就不勞你大駕了。回去吧,別送了。”丁小姐攔了輛桑塔納,朝他揮了揮手便鉆了進去。
眼看桑塔納就要開了,賈順才想起來問:“那,咱們下次什么時候見?”
丁小姐搖下車窗,朝賈順甜甜地說了聲:“有緣自會再相見!”
車走了,賈順仍癡癡地望著遠去的車影,直到他再也看不見為止……
這一晚,賈順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女主角就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丁小姐。所不同的是夢中的那個丁小姐收起了矜持,變得柔情似水了。二人在桃花林中不停地嬉笑追逐,粉紅色的花瓣在他們的身邊不停地飛舞。二人跑呀跑,一直跑到湛藍湛藍的海邊,丁小姐揮著白色的水袖翩翩起舞,自己則圍著篝火,合著節拍吹著口哨,一切都是那么和諧浪漫。
突然,一道閃電閃過,天地間頓時風聲大作,驚濤拍岸。從蒼穹中飛來一只雄鷹,猛地把丁小姐抓走了,自己聲嘶力竭地吼著,可是都無濟于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上人消失在眼前……
幾天過去了,丁小姐還是沒有來約賈順。賈順心里一下子被抽空了,有點失魂落魄,跟客戶說起話來也都是爹頭娘腳,不知所以!
“也許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吧?”賈順自我安慰著,無精打采地抄起剛到的晚報,看了起來。突然賈順目光死死地盯在一篇文章上。文章不長,題目叫做《婚介所里的溫柔一刀》。文章是這樣寫的:“本報記者最近假扮征婚者到某婚姻介紹所去征婚,經過幾次摸底暗訪,記者發現其中有不少貓膩……除以上幾種宰人手段外,老板一般還特別雇了幾位年輕貌美的漂亮小姐作托兒,假充碩士或博士與人假談戀愛,每談一次收費數百,約會一到二次后,一般就不再與對方聯系,老板一般與托兒六四分成,而受騙者大多是家有妻室到外面尋刺激的大款和一些急需解決婚姻問題的大齡青年……有關部門現已對幾家違規的婚介所進行了嚴肅處理。”賈順顫抖著手讀完全文后全身像被閃電擊中一樣,徹底傻眼了。
“難道她會是個感情騙子?難道幾千塊辛苦錢就這樣打了水漂?這都是真的嗎?”賈順使勁擰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生疼生疼的。
“不會的,她不會是這種人,一定是搞錯了。”賈順抱著最后一線希望,打了她的手機。
手機剛通,話筒里傳來那熟悉的溫柔之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暫停服務。”
賈順心里一驚,情急之下,賈順突然想起對方還給自己留了一個電話號碼,還說不到萬不得己時不要打給她。
賈順于是連忙打了過去。
“喂。”電話通了,誰知那端竟傳來一個粗粗的男人聲音。
賈順焦急地問:“喂,我找丁玉華小姐,請問她在嗎?”
“什么丁玉華,這是小賣部里的公用電話。找‘小姐’到歌舞廳去找,搗什么亂吶,神經病!”那端罵罵咧咧地掛了電話。
賈順認為可能是自己撥錯了號碼,便又認真地重撥了一遍。
“喂。哪位?”那聲音又響起。
“我就是剛才那個打電話的,我想找丁玉華小姐!”賈順盡量把語氣放平和一些。
“嘿,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沒皮沒臉啊,不是告訴你這里是小賣部嘛,找哪門子小姐……找小姐?找你媽去……”對方惡狠狠地掛了電話。
好容易捱到下班,賈順連忙跑到“溫柔鄉”去找西門龍論理。可誰知“溫柔鄉”早已關門大吉,門口也圍著十幾個跟他一樣被騙的男子。隔壁小超市的店主告訴他們,這“溫柔鄉”因為違法經營,前幾天就已經被查封了,那老板也早已卷起錢逃到別處去了,估計又是“打一槍換個地方”了。賈順連忙問店主認不認識一個叫丁玉華的人?店主笑了一下,說那些婚托都是“假名假姓假地址,騙吃騙喝騙感情”的主兒,上哪兒找啊?
賈順一聽,頓時覺得天空昏沉得快塌下來似的,那俊俏可人的丁小姐一直浮現在他腦海里。“靠,連房都沒開過,這么快就完了?”賈順不甘心地自問著。
賈順心情惆悵步履蹣跚地走了。在回去的路上,賈順在人行道上看見一女孩蹲在地上,前面鋪著一張紙,上面寫著:“錢包被偷,一天沒吃飯了,求助十元吃飯,請好心人給點回家路費。”平時要是看見這種事,賈順一般都是睬也不睬一下,直接走人,因為這種騙錢的伎倆早就爛大街了,連傻子都不會相信了。但是今天的賈順有點受刺激了,死活不愿相信這世上有這么多騙子,要是萬一人家是真需要幫助呢?又何必在意這點錢呢,助人為樂花點錢也是開心的。于是賈順又回過頭向女孩走去,蹲在她身邊問她是哪里人,她說是貴州的。賈順又試探著問她回家要多少路費,她說最少二百五,賈順問你是真想回家呢,還是靠這個生活的?她不說話了,賈順又說要是你真是想回家,我可以幫你買車票。她白了賈順一眼,還是不理,賈順的心頓時哇涼哇涼的,最后說了句:“你要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靠這掙錢了。”正當賈順起身要走時,弱弱地聽她輕聲說了句:“腦西搭牢……”
賈順這時終于感到自己確實是幼稚了。很多時候,現實就是這么殘酷,原本還想找個理由讓自己相信這世界還是很純潔美好的,卻只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被騙走的是錢,被傷透的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