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梁惠王篇上》
孟子:名軻,字子輿,戰國時鄒人,是儒家學派的締建者之一。
梁惠王:即魏侯,名罃,因在位時遷都于大梁,故也稱為梁惠王。
叟:老先生,老人家的意思。
記得幾年前讀金庸武俠小說,其中曾有這樣的句子:“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顯然,這句話是挖苦孟軻的(孟子名軻,字子輿)。這樣的挖苦之言,著實令我驚駭了一下。疑團雖說未凝成,但疑點總還在,只是覺得孟軻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人們!總想實現自己,免不了委曲求全呵!但心里又不敢直將孟軻看作這樣的人,因為孟軻果也如此,與凡俗之人,是又何異?
一朝,我心血來潮,重新披讀《孟子》,見《梁惠王篇》首章,忽爾大震(振)。所“震”的是,多年來常講的孟子義利之辨,竟爾被金庸書上的兩句打油詩唬住了,更荒謬不解的是,我竟從凡俗觀點,替孟子開罪,想到這里,便覺有一分深深的罪過與難言的愧疚。所“振”的是,孟軻當下直斥地說:“王啊!又何必一開口就說利呢?在我孟軻的想法里,亦只有‘仁義’才做得起國家、社會及人民的基礎。”或許,我們怪孟軻冷峻無情味,但這樣的冷酸才不落流俗,才凸顯出道德的莊嚴。
您想,孟軻豈只是一個死守禮法的書呆子?如果是,他又何須不遠千里的到魏(梁)國去勸說梁惠王,當他與梁惠王初見面,梁惠王當頭就問:“老先生,您不遠千里地到我這兒,想必會給吾國帶來很大的利益與貢獻吧!”孟軻心里一定這么想:這國君一開頭就恭維起我,說我會給他們帶來利益與貢獻,他會這樣恭維我,可見他是把“利”放在首位的,他必然的也會想到我姓孟的跑了千百里路,也是為得一個“利”字。這如果不來個當頭棒喝,以后還有立足余地嗎?罷了!罷了!寧可守住陣腳,要做一個大丈夫,也不可枉尺直尋,去做一個妾婦。
是的,孟軻就在這樣的思慮之下,開啟了他的辯論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