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討論向亞當和亞伯拉罕顯現的是誰。

17.首先我們要討論《創世記》的記載，即上帝與他從塵土所造的人說話。假如我們撇開故事的象征意義，而從字面上把它當作一個可靠的事件敘述，那么上帝就是用了人形來與人說話。固然《創世記》并沒有這樣記載，但行文細節隱含了這個意思，尤其是其中記載說，日當薄暮的時候，上帝來到伊甸園中，卻不見那人（他已藏在林中），上帝說，“亞當，你在哪里？”那人回答說，“我聽見你的聲音，我就害怕，因為我赤身露體，我便從你面前藏了”（創3：9－10）。除非上帝顯現為人，否則看不出上帝行走和說話怎能照字面去領會。經上說上帝行走，我們既不能說只有上帝的聲音發出來，也不能說那在園中行走的上帝是看不見的；因為亞當也說他從上帝面前藏起來。那么這是誰呢？是父，是子，還是圣靈呢？還是三位一體的上帝不分彼此取了人的形象向人說話呢？

經文上下沒有一處表示著從一位換到另一位，倒是表示那對始祖說話的，就是那位曾說，“要有光”（創1：3），并說，“要有蒼天”（創1：6），^注45以及創造創世六天中的其他東西的。我們一向認為這是父上帝，用一句話創造了他所要創造的。因為他藉著他的言創造了萬物，我們憑著正確的信仰準則知道他的言就是他的獨生子。所以，若父上帝是向始祖說了話，并在薄暮時分行于園中；若罪人藏在園里的樹林中是為了躲避他的面，那么我們為何不認為那向亞伯拉罕、摩西和別人說話顯現的也是他，并且他是藉著那受他控制的可變可見的受造物顯現，而他自己仍保留著不變不可見的實體呢？

當然也可能是這樣的：經文不知不覺暗暗地從一位說到另一位，并且在描述父怎樣說“要有光”，以及他藉言作出其他的事時，繼續向我們顯示子在對始祖說話；這一點雖未明說，但對那些敏銳的人卻是暗示了的。

18.倘若悟性高的人能識透這秘密，并且可確定地說父也能夠，或是惟獨子和圣靈能夠藉某種受造物向人顯現，那就讓他進而查考這些事，甚至發表其結果吧！但就《圣經》所記上帝與人說話一事本身而言，我認為，這是隱晦難明的。例如，關于亞當看見上帝，他平常是否用肉眼看上帝，是不清楚的；只要他們嘗禁果（創3：7）時所張開的眼是怎樣的眼這一個大問題仍未解決，就是如此。因為在他們嘗以前，那些眼睛還是閉著的。

倘若《圣經》所說樂園為一物理空間，那么上帝除了具有形體外就不能在那里行走。事實上，我這么說也未免倉促了點。畢竟，你可以說，那人只聽見聲音，并未看見什么形影。我們也決不能因為《圣經》記載說：“亞當從上帝面前藏起來”（創3：8），便說他常常看見上帝的面。難道不可以說，他并不能看見上帝，只是怕他自己被那呼召他的上帝所看見，并且當他行走的時候，他已感覺到他的臨在么？因為該隱也對上帝說：“我要從你面前藏起來”（創4：14）。但這并不必然使我們覺得他平常用肉眼看見了上帝的某種身形的面；盡管他確實聽見了上帝的聲音向他討罪。

但上帝怎樣向人的耳朵說話，尤其是怎樣對始祖說話，卻不易明了；不過這不在我們現在的討論范圍之內。但是假如只有聲音和話語發出來，使先祖們覺得上帝的臨在，我就看不出為什么我不該將這視為父上帝位格的顯現。因為當耶穌在山上三門徒前變容時，當他受洗鴿子落在他身上時，又當他論及自己的榮耀向父呼叫而由父回答說“我已經榮耀了我的名，還要再榮耀”（約12：28）時，父用聲音彰顯了自己。這不是說那聲音是沒有子和圣靈參與發出的（因為三位一體工作不可分），而是說那聲音只是為彰顯父位格而發出來的，恰如三位一體發出從童貞女所生的人形，可是它只是子，因為無形的三位一體發出了那可見的子一位。

然而這段經文里也沒什么能防止我們將亞當聽到的這些話不僅視為三位一體所發出的，而且視為三位一體位格的顯現。只是我們不得不承認，那說“這是我的愛子”（太3：17; 17:5）的，乃是父。因為信仰和理性都不允許我們認為耶穌是圣靈的兒子，或他自己的兒子。我們也承認那說“我已經榮耀了我的名，還要再榮耀”的（約12: 28），只能是父，因為這話是對主說“父啊，愿你榮耀你的兒子”（約12: 28）所給的回答。這話他只能對父上帝說，而不能對圣靈說，因為他不是圣靈的兒子。但這里經上記著說“主上帝對亞當說”（創3：9），我們就沒有理由說，主上帝不是三位一體。

19．相同的是，經上說，“主對亞伯拉罕說，你要離開本地、本族、父家”（創12:1）。這里，亞伯拉罕只是聽到了傳到他耳里的聲音呢，還是也看到了什么，也是不清楚的。“主向亞伯拉罕顯現，說，我要把這地賜給你的后裔”（創12:7），這里也沒有說明主用什么形象向他顯現，是父，是子，還是圣靈向他顯現。我們的朋友當然會認為，是子向亞伯拉罕顯現了，因為經上沒有記著說，“上帝向他顯現了”，而是說：“主向他顯現”。“主”似乎是子的專稱，例如使徒說：“雖有稱為神的，或在天、或在地就如那許多的神，許多的主；然而我們只有一位神，就是父，萬物都本于他，我們也歸于他；并有一位主，就是耶穌基督，萬物都是藉著他有的，我們也是藉著他有的”（林前8：5，6）。但是，經上也有許多地方明白無誤地稱父上帝為主——例如“主曾對我說，你是我的兒子，我今日生你”（詩2：7），以及“主對我主說，你坐在我的右邊”（詩110：1）。事實上，經上也明白無誤地稱圣靈為主——例如使徒說“主就是那靈”（林后3：17）；為免得有人設想這里是指子而言，并因他非物質的本質而稱他為靈，他接著又補充說：“主的靈在哪里，那里就得以自由”（林后3：17）。而所謂“主的靈”，沒有人能懷疑是指圣靈的。這樣一來，這里也沒有說明那向亞伯拉罕顯現的，是三位一體中的一位，還是三位一體上帝本身，即經上所說：“你要敬畏主你的上帝，單單要侍奉他”（申6：13）。

但在另一場合，在幔利橡樹下，亞伯拉罕看見了三個人。他請他們吃喝，服侍他們。可是《圣經》在記這事時，不是以“三個人向他顯現”開頭，而是說：“主向他顯現”（創18：1）。此后《圣經》將主向他顯現的樣子依次陳述，補記有三個人（復數形式）受他款待，但他與之說話時仿佛是在對一個人說話，用的是單數形式，并且那應許他從撒拉得一個兒子的，也好像只是一位，這一位《圣經》稱為主，如開頭所記：“主向亞伯拉罕顯現”。他邀請他們，洗他們的腳，并且領他們離開，好像他們是人；但他說話像是與主上帝說的，不管是在他接受得子的應許，還是在他聽到所多瑪立刻就要被毀滅的消息時。

20.對該經文我們宜細心加以考慮。因為假如只有一個人顯現了，那些說子為童貞女所生以前其實體也是可見的人們，肯定會立刻聲稱說，那個人就是子。他們說，經上的話“不能看見，獨一的上帝”（提前1：17）只是指父而言。然而，我要提出一個問題：如何解釋在他成肉身之前，他“成為人的樣式”（腓2：7）呢——亞伯拉罕為他洗了腳，且他也坐下來吃了人的食物？當他還是“有上帝的形象，不以自己與上帝同等為強奪的”（腓2：6）時，這怎能發生呢？請問他是已經“虛己，取了奴仆的形象，成為人的樣式”（腓2：7）了嗎？我們知道他是在從童貞女降生成為人時這么做的。在他降生以前，他怎能向亞伯拉罕顯現為一個人呢？或許那形象不是真的？假如向亞伯拉罕顯現的只是一個人，又假如那一個人被認為是上帝之子，我就要提出這些問題來。但既有三個人顯現，且在形象或年齡或權能上誰也不比誰大，那我們為什么不認為這可見的受造者是指三位一體之平等，和三位之同一實體而言的呢？

21.你也無法回答說，三人中有一人較大，并認為這人就是主，即上帝的兒子，而其他二人為他的天使，因為顯現的是三人，而亞伯拉罕只稱一個為主。《圣經》為了預防這種意見，稍后就說，有兩個天使到了羅得那里。這位可免受所多瑪被焚之災的義人^注46也稱他們為一位主。因為《圣經》說：“主與亞伯拉罕說完了話就走了，亞伯拉罕也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但那兩個天使晚上到了所多瑪”（創18: 33－19：1）。

這里我要將那已開始提到的更仔細地加以考察。亞伯拉罕真是與三個人說話，同時又用單數稱呼其為主。也許你會說，他認出了三人中的一位為主，其他二位為主的天使。那么又怎樣解釋《圣經》上說的“主與亞伯拉罕說完了話就走了，亞伯拉罕也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但那兩個天使晚上到了所多瑪”（創18：33－19：1）?也許可以設想那被認為主的一位已經走了，并且差遣了與他同在的兩個天使去毀滅所多瑪嗎？那么看看下文怎么說：“那兩個天使晚上到了所多瑪。羅得正坐在所多瑪城門口，看見他們，就起來迎接，臉伏于地下拜，說，我的主人們[用了復數形式]啊，請你們到仆人家里洗洗腳”（創19：1－2），這里分明是說有兩個天使，是用復數人稱來說他們受招待，且是用復數來尊稱他們——也許他們被看為人——為主。

22．然而，有人會提出異議說，除非他們被看為上帝的天使，羅得是不會臉伏于地下拜的。那么，他為什么要款待他們，好像他們需要人的援助呢？

不管這里有什么不明之處，我們還是繼續我們的討論。有兩位顯現了出來；兩位都稱為天使；他們是用復數人稱被請的，羅得是用復數人稱與他們說話，直到他離開所多瑪的時候。經上接著說：“領他們出來以后，就說，逃命吧；不可回頭看，也不可在平原站住；要往山上逃跑，在那里你必得救，免得你被剿滅。但羅得對他們說，我主[單數]啊，不要如此；你仆人已經在你眼前蒙恩”（創19：17－19），等等。假如那為主的已經離開了，并已差遣天使來了，羅得說“我主啊，不要如此”，又是什么意思呢？為什么說“我主啊，不要如此”，而不說“我的主人們啊，不要如此”呢？假如他是向他們當中一個說話，經上又為什么說“但羅得對他們說，我主啊，不要如此；你仆人已經在你眼前蒙恩”等等呢？難道我們在這里也認為是有兩位，但當兩位被稱為一位時，那就是指一實體的一個主上帝嗎？但這兩位是誰呢？是父和子，還是父和圣靈，還是子和圣靈？最后一說也許適合點，因為他們自稱是被差遣，而只有子和圣靈才是奉差遣的。因為我們找不著經上有什么地方說父被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