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清為師說話嗎？”
安世站在一旁抱臂看好戲，他也沒想到一個小女子竟然這么能喝。
“聽得清。”令楚甩了甩頭，腦袋有些懵有些沉。
“嗯。”琳瑯應得輕快，想來是喝得開心的緣故。
“為師決定五月后，也便是明年三月帶琳瑯游學兩年。琳瑯可有異議？”師凡講得十分嚴肅。
琳瑯緩緩眨了眨眼睛，兩年？今晨夫人與她說過此事，只是沒想到才兩年，“無異議。”
“好，那明日起你得每日辰時正到我院子背書，每日一篇，安世監督，每錯三字罰讀整篇三次。”師凡手背后，“另你的體格太弱，需每日鍛煉半個時辰，令楚負責。”
他不希望辛辛苦苦教出一個徒弟，到最后卻因為自己身體太弱而將師門衣缽傳丟了。
琳瑯睜了睜眼，將師凡眸色那一絲異樣收入眼底。他算到了她什么？到了要增強體質的地步。“好。”
令楚吹著夜風清醒了一分，“遵令。”
“為師困了，你們也早點歇息。”師凡打了個哈欠。
三位徒弟紛紛應是，安世嫌棄兩人的酒味重，后退幾步，“你明日該不會第一日就起不來吧？”
琳瑯回了一句，“說不定。”
安世晃著腦袋離開，嘴里說教，“不可教不可教也。”
琳瑯與令楚站在原地，琳瑯見他醉意醺然模樣勸他回房歇息，自己上了屋頂。
今夜多云，寥寥幾星掛在夜空，涼風習習，一眼望去的黑暗寂靜，巷口偶爾傳來幾聲狗吠。
亦是這么個夜晚，她與司木徹夜長談，早在十日前琳瑯遞了個信去，可惜今日司木沒有來。
琳瑯側頭看向身旁的人，“騎馬去嗎？”
令楚有些醉意，打算上來吹會風散散酒氣再去睡覺。這么一聽，夜里黑漆漆的，怕她在道上亂跑迷路遇上危險，“走吧，馬場不遠，在兩里之外。”
琳瑯嘴角勾起一個大笑容，“走。”
令楚被感染亦跟著笑了，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了馬場，驚動了守馬廄的人。
“無事，我來挑兩匹馬。”令楚轉頭看向琳瑯，“自己挑還是？”
琳瑯一目掃過去，相中了一匹灰棕色的大馬，“那一匹。”
手下有眼力勁地去將馬牽來，令楚道，“這匹跑得最快，性子有些剛烈。”
“知道。”她摸著馬頭順鬃毛，馬兒在她手下靜靜地享受，并不怕生。
令楚牽來一匹馬，一腳蹬腳踏腿一跨安然坐在馬上。“怎么騎法？”
先前途徑此地，目測跑場大約有二十畝地寬，琳瑯亦上馬，“繞著跑場騎個五圈。”
“好。”
兩人對視，琳瑯揚起馬鞭一打馬腚，馬兒似脫韁野馬飛馳而出，揚起一路風塵。
令楚無奈地笑了笑，緊跟在她后頭一丈的距離。
琳瑯騎馬實在野，全程俯身拉馬沖刺，彎道絲毫不減速甚至打馬加速，令楚在后頭看她險些連人帶馬摔飛出去，正準備飛過去穩住馬，又見她向彎道反向側了身拉馬，灰棕馬體內流淌著草原的血，如今跑得如此刺激爽快，它亦使動四蹄穩住身保持前行。
令楚本輕松地跟在她后頭，一圈后得認真騎馬才能跟上她那速度。
夜風拍打在臉上，撞進懷里，趕走了醉意，琳瑯這段日子里前所未有的開心，最后一圈松開手任馬飛奔。
馬兒似乎感覺到她的自在，開始慢慢緩下速度，平穩地走著。
琳瑯閉上雙眼感受緩下來的溫暖，就這么安靜地騎了一圈。
跟在后頭的令楚見她身體隨著腦袋往后仰，立即從躍馬離開落在她那匹馬馬背上扶住，近看她唇色如常臉上兩朵紅霞，近在耳側的平穩呼吸聲，壓過來的上身在昭示著一個事實—她睡著了。
令楚哭笑不得，想是酒意蒙上心頭以為一切都是做夢，肆意瀟灑一番后才心滿意足地睡過去。
還以為，她喝了十幾壇的酒果真如面上神色一般清醒。
令楚將人抱在懷中，吹了聲口哨令兩匹馬跑回馬廄，腳踏星月離開了。
次日，琳瑯被葉閆修派來的婢女叫醒，“小姐，已經卯時五刻，您需辰時正去聽授呢。”
琳瑯努力睜開眼，看見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有些無力，窩回被子里蒙頭又睡了一會。
婢女急啊，怎么都叫不醒小姐，第一日伺候新主子就失責。
葉閆修攜葉兮沫在院外等候，久久不見里面動作，便知親妹妹又賴床了。父子兩便走進琳瑯廂房，葉閆修坐在床邊溫聲道，“琳瑯琳瑯，要遲到了。”
她本來就不愛早起，昨日里還喝了那么多的酒，今日又得頭痛半日。
琳瑯聽見三哥的聲音，嗯了一聲就是不動彈，又聽見小侄子問姑姑是不愛上學嗎？
她不得不起來，婢女伺候著洗漱。兩父子坐在外間等候，桌前擺放熱騰騰的粥和兩碟小菜。
琳瑯片刻后洗漱完畢，頭有些沉有些痛，喝下一碗醒酒湯。“我已經讓管家物色教書先生，明日開始你得讀書。”
葉兮沫扁了扁嘴，姑姑這話怎么聽著有點故意奚落。
葉閆修無言地笑了笑，“快來喝粥。”
又問，“頭可痛？”
琳瑯微微點頭，“沒睡夠。”
葉閆修知曉昨日夜里子時是令楚抱她回來的，心道妹妹怎么如此大意在外面隨意睡著了。“我應該攔住你貪杯的。”
琳瑯心虛地頓了頓手里的湯勺，“沒喝多少。”
葉閆修不好過多指責，“我昨日想了想，以前兮沫都是住在小巷子平常里不缺玩伴，不如讓他去上私塾，也好有同窗一起共勉。”
琳瑯點頭，“好，聽三哥的。府里事務三哥打理便是，我是小輩輪不到我管亦不想管。”
葉閆修知曉她是怕他在這住得不自在，生出寄人籬下的感覺，“你啊。”
“我打算過兩日回靳城收拾收拾東西。”
琳瑯接到葉兮沫巴巴的眼神，“好，我一起。”
“嗯，天色微亮了想是快辰時正，你吃快些免得遲到了。”葉閆修倒了杯溫茶給她。
琳瑯將一碗粥喝下肚，“飽了，再見。”
“再見，午間回來吃飯嗎？”
“回的。”
琳瑯正走出庭院，就聽墻頭有人說，“翻墻過來不快些？還有半盞茶就到時間了。”
琳瑯聞聲看去，是安世，她跨了幾步翻過了墻頭落在令府的地面上。
令府燈火通明，庭院內不見一人。
“帶你去書房，今日的功課是看書。”安世翩然落地，走在前面帶路。
兩人路經花園，令楚執劍在練功，劍聲簌簌。
安世開口，“他十年如一日，日日卯時起身練功，打風刮雨從不耽誤。唉，不知道半個時辰后你怎么被他折磨。”
“你被他折磨過。”不然怎么說鍛煉是折磨。
“師父帶我與他游學時，總是讓我們對打練手。他簡直是個變態，那我來練招式。比如今日他使出了一招不錯的拳，當天他就會一直琢磨這招式的各種，明日打出來的招式已經不亞于武功秘籍上的招式。”安世一提起便停不下來，可想而知當初受的苦楚并不少。
“為何師父總讓你們對打？”琳瑯挑眉，有些不解。
安世忽然低聲與她說，“這你不知道了吧，師父不僅是精通占卜，而且武功高強，王爺一代戰神都不見得能打得過師父。見我們在占卜天資并不出眾，所以順帶教我們武功，免得給他丟人。”
琳瑯卻不知這一層，怪不得師父身體如此硬朗，“這不能隨便說嗎？”
“師父不喜歡別人說他武功高強，可能是想裝弱的緣故。”安世玩笑般地說。
“噢。”琳瑯點頭，留了個心眼。
安世推開房門，“這里是師父的書房，令府里有兩間書房，另一間是令楚的。”
琳瑯跟著進去來到桌前，看著安世指的一摞書，聽著這一摞是這一個月得背下來的，得按順序看。
“半個時辰后會讓人把書送去你府上的，不必擔心。”安世隨意拿了本游記，一屁股躺在搖椅上看了起來。
琳瑯伸了伸眼皮，拿起書翻看。因為看的是基礎，看到一處與手札出現的字眼便將兩處關聯起來，又因要背的緣故，琳瑯翻頁比以往慢上許多。
書房靜得只聽見翻頁聲，安世看游記看到興頭處翻頁翻得快，看著看著兩人忘了時間。
外面天空褪去夜色，劉管家前來提醒，“姑娘，該到花園訓練了。”
安世一聽，忙拍自己腦袋，“哎呀，忘記時間了。你快去找令楚。”
令楚在那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完了，得被參一本。
琳瑯記下頁碼，不徐不疾地放下書。
令楚坐在花園亭內，看著水里游過六只鴛鴦。這是蘭媽養的，說是養了鴛鴦府里某些人就會遇到自己心愛的人。
“莊主，姑娘來了。”劉管家稟報。
令楚回頭，見她今日打扮得利落，“師妹是想學打拳還是練劍呢？”
“先練拳吧。”琳瑯選了一個，練劍免不得又要接觸。今早起來想起昨日她竟然瘋狂到喝酒騎著馬睡覺，不用想必定是昨夜里被他看了笑話。
令楚似乎猜到她的想法嘴角掛笑，“好，去外面空地吧。”
今日日頭不大，吹著涼風很適合練功。
“打拳最重要的是下盤穩，故而我們先扎馬步一盞茶時間。”令楚說，順勢扎了個馬步給她做示范。
琳瑯打量他的姿勢，往下蹲。
“雙腳平行開立，膝不可前于腳尖，含胸拔背，雙手握拳收于腰間。”
琳瑯一一調整自己的姿勢，有模有樣地扎馬步，沒多久她已然覺得自己雙腿酸麻，還有大半柱香時分。
她咽了咽口水，目視前方，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開始思考那幾個鋪位的細節。
令楚斜眼一看她，衣擺有些振動，本打算教了扎馬步坐會，算了，陪在一旁扎了一盞茶的馬步。“夠時間了。”
琳瑯松了一直提著的氣，放下雙手，起身時腿部有些不大靈活。
令楚又道，“前后腳站立可以促進血液流動。”說罷，又示范一遍。
第一次扎馬步扎實扎了一盞茶算是厲害的，不做舒緩次日會腿部酸麻。
琳瑯學著動作，絲毫不嬌柔捏造，確實覺得舒服了一些。
“下面練的是螳螂拳…”
此時，師凡坐在亭中看著他們練功，瞧見琳瑯衣服下顯出的細胳膊細腿輪廓，搖了搖頭。
半個時辰練下來，縱使是秋高氣爽的時節，琳瑯出了一身汗。
一旁等候的小蘭遞去一張濕手帕，“姑娘，擦擦汗。”
“多謝。”琳瑯調整呼吸，用手帕擦了擦整張粘膩的臉。
“如今頭還疼嗎？”令楚問了句。
琳瑯搖了搖頭，出了汗整個人清爽不少。
“那便好，有事處理先走了。師父在那邊等你。”令楚揮了揮手，她點了點頭。
“師父。”琳瑯緩了緩才去拜見師凡。
“嗯，我先前給你的手札看得如何？”師凡摸著胡子問。
“大致看了大概，有許多詞不懂。”
“看完了第二本書，還有不懂再問我。這兩本書你可要細細看，若有不懂便隨時來問我，八天后考查。”師凡聽葉閆修說在崖底那幾日她天天捧著那手札在看，心里欣慰不少。
“好。”琳瑯應是。
“行吧，你去忙。”師凡今日約了昨日來的幾位好友去游玩，安世陪同。
“弟子告辭。”琳瑯翻墻回去沐浴換了身衣裳，抬腳就往先前鬧了事的賭坊走。
去到才知此事被令楚暗中處理了，輿論控制得很好，眾人都知曉這里是聚財之地，不少人來打聽何時開張。
琳瑯站在被所謂的貓妖抓出痕跡的柱子前，縫隙很深說明爪子利，掌應該有人掌那般大。手下人都說當日里清清楚楚聽得一聲驚悚的貓尖叫聲，琳瑯不得不相信世上確實有妖。
幾年前，她見過追殺司木的那些人手一揮，一陣無形的功力便能將半片樹拍倒，如此厲害遠勝與內功，有種仙人般的錯覺。妖說不定是從他們跑出來的，或者是妖在他們那邊很是常見，可這邊靈氣缺乏極少有妖。
“主子，鹿迪送來的信。”岑杰遞上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