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我們老了:越活越輕松
- 唐麗麗
- 3636字
- 2020-08-26 16:35:23
第一部分 性格、性格優勢和持續性
第1章 橡樹的比喻和U型曲線——年齡、幸福和“屬于我”的經歷
我們所經受的磨礪和持續存在的到底是什么?
——James Hillman《性格的力量》
橡樹的比喻
在生活中,我們面臨的特殊挑戰之一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對于自己身份認同感的變化。身份認同感既是會改變的,又是會保持相對穩定的。比如,當年輕人探索職業發展道路或與他人建立重要關系時,她可能會問:我是誰?另一方面,作家Mary Catherine Bateson認為,隨著年齡增長而面臨自身體驗改變、職業軌跡變化或其他變化時,年長的人會問,我還是那個花費一生時間想要成為的人嗎?我們想知道,隨著時間推移,如何在慢慢變老時還能保持自我,或者是在變老的同時,如何成為更真實的自己?
縱觀所有這些發展,可以稱為衰老或成長,有一個“我”在微妙地繼續、變化和成長,但仍然是我。50歲時的Mindy仍然像是幼兒園照片里的那個小女孩(仍然是房間里最矮的那個,高高的顴骨,傻傻的笑容),但她看起來也大有不同(臉上出現更多皺紋,頭上多了幾縷白發,對世界不再那么恐懼),畢竟生活根本不像她當初想象的那樣。85歲時的Jimmie仍然是Jimmie。她仍舊感覺自己像是個鄉下女孩,不知道怎么就從內華達州、得克薩斯州來到了大城市,這已經是一次巨大的冒險了,她不會再改變抑或再重來一次。即便她的臉上有了更多的皺紋,但也沒有完全失去原來的樣子,朋友曾經叫她Linda Darnell(19世紀40年代著名的電影明星),尤其是當她微笑時。一位老人曾經說過,“我還是我,只是更加依然故我!”
所以,這個我是什么?它的核心是什么,過去我們常常稱其為性格。性格隨著時間的推移穩定且持續地發展。例如,納爾遜·曼德拉(Nelson Mandela)在年輕時是非洲國大武裝力量的領導者。但是,在晚年,他盡全力實現對立兩派之間的和解,促進和維護雙方的和平。在這兩個時點之間,他沒有變成其他人。更確切地說,隨著生活環境的變化和他逐漸學到一些理論方法,他對自我的認知也在改變,并用自己的力量改變當下的環境和局勢。
由于精神病學和行為科學僅僅局限于人格的病理方面,因此性格這個術語就被棄用了。心理學家James Hillman就曾哀嘆:“‘性格’死于20世紀……變得與哲學和科學無關了”。但是,他希望用其抒情詩中的描述來修正:
年齡不僅僅表現在器官的功能上,也是一個人的整體本質,你即將成為特定的那個人和數年前已經成為的那個人。以它的成就與瑕疵,性格已經塑造了你的相貌、你的習慣、你的友誼、你的各種特點和你的抱負。性格影響你付出和收獲的方式,它影響你的愛和你的孩子。它在夜晚隨你回家,讓你徹夜難眠。
人類學家Sharon Kaufman把這種自我歸屬感描述為“永恒的自我”。她把它看作我們隨著時間的推移,把生活歸攏在一起形成的故事,以某種主題或形式表現,給我們目前的生活一種與過去相連的持續感和一致感。
Lillian和Linda:什么會保持不變
90歲的Lillian Deutsch是一名有著強烈政治觀點的高智商女性,她感到自己和年輕時相比既有相同也有不同。她的“左傾”觀點隨著時間推移并沒有變化或減弱,她總的生活哲學也沒有變化。智力和教育對她來說總是最重要的,她對自己、對他人都保持著高標準的要求,并對此引以為傲。然而,有所改變的是環境。不幸的是,她身邊許多有相同政治觀點的朋友已經去世,所以Lillian發現,她要在與他人交流自己的觀點或者保持沉默兩者之間作出選擇。她發現可以與擁有相同思想的人交談的機會越來越少,這使她感到孤獨。但是她堅持自己的觀點,堅持從事目前的事情,她對此感到自豪。
作家Linda Moore,60多歲時仍然是持之以恒、認真負責的女性,她像年輕時一樣喜歡具有創造性的工作,喜愛發揮想象力。對她來說,變化的是現在更容易接受她不能實現所有的目標。隨著這些改變,她體驗到了以前很多年沒有感受到的平靜感,即使她依然在為許多相同的事情奮斗。
Bateson認為要把變老作為一種即興藝術,而做到這一點需要想象力和求知欲。用開放的思想去處理重復的變化是很重要的。但是,必須同時深刻地理解:對一個人來說什么是最根本的。Hillman把這個過程比作在一條極其漂亮的道路上橡子和橡樹之間的關系。
出生時,人很少表現出個性特征,就像一個微小的橡子,然后它開始成長。你開始聽到評論說一個孩子有特定的性格:“這不就是像Donny那樣慷慨嘛”,或者“Jane一直體貼她的妹妹”。伴隨著成長,橡樹的樹干長得更大更結實,開始長出分支。同樣,性格的發展像樹木的分支,每個有所創新的任務,都需要借助現有的性格優勢,而且需要拓展現有的性格優勢:撇開父母影響,獨立看待自己的勇氣;保持工作和行為符合倫理道德的自我控制;與他人建立成熟、親密關系所必需的仁愛精神;成為明智的父母的艱辛努力。
數年后橡樹變得更大更強壯,當年老時有更多分支發芽,來滿足更多的挑戰,包括達到成熟、教育年輕的一代、照顧年老的父母、適應同齡人和家人的去世、忍受衰老帶來的生理變化等。自始至終,人依然是相同的人,就像長大的樹還是相同的樹。新的“分支”——發展的性格優勢,宣布“我依然是我”,不計較所有失去和變化。在長久生命的末期,長成一棵有力量的橡樹,忍受著在長久生命歷程中遇到的各種創傷。Hillman注意到發展性格需要大量的生活體驗,性格只在老年人中才會得到全面的展現:“我們通常的表現類型和我們的形象,展示出我們工作時的性格。性格指引著我們經歷歲月風霜,歷經歲月變老的過程,同時也在揭示性格”。
在身份認同平衡理論里,心理學家Joel Sneed和Susan Whitbourne認為有兩種過程能幫助我們保持“我們是誰”的平衡感,即使當我們隨著時間的推移成長和相貌改變時也是這樣。例如,對于每個人來說都在改變的一件事,是我們對完成不同任務的勝任力。我們在完成某些任務時可能會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得更加得心應手。例如,我們的語言應用能力在中年時會變得更好,但與10年前相比,速度會開始下降。當我們體驗到勝任力被挑戰時——比如說,曾經輕而易舉能贏得的比賽失敗了——就可能會用身份同化來應對。也就是說,尋求與目前自我形象一致的信息,縮小變化的重要性??赡鼙荣惤Y果不盡如人意,只是因為比賽前沒有足夠的睡眠,或者沒能很好地適應新跑鞋。可要是如果一直失敗,或者開始變得累的喘不過氣來,抑或者面臨一些無法逾越的障礙,如造成嚴重疾病,那就可能會開始質疑“我是誰”和“我能做什么”。這就是身份認同調節,它可能是積極的,也可能是消極的。一方面,可能會讓我們認為自己在某些活動中已經能力不足;另一方面,可能讓我們認為自己更能勝任其他事情,總體上我們會將這些變化體驗稱為“個人成長”,而不是喪失了什么。
身份認同平衡的觀念來自這樣一個事實——并不是每個新的體驗都會改變我們對自己的基本假設。我仍然是我,只是上樓梯更容易氣喘吁吁。甚至對有些人來說,即使出現了巨大的變化,仍然會有一個核心身份認同隱藏在這些變化之下。
也許,職業運動員對于身體變化導致的身份認同改變更為敏感。但是即使在這類情況下,也會有一些“升級”的方法可以幫助我們重新達到身份認同的平衡,而且比預想的容易。例如,退役的運動員可以堅持運動,而不是把運動作為謀生的手段,可以轉崗到運動領域內管理、行政或者成為評論員,也可在熟悉的運動領域經商。
Bob Feller
Bob Feller是克利夫蘭印第安人隊的傳奇投球手,據說他能投出每小時166.4千米的快速球,是幾十年來大聯盟中最著名的投手之一。1956年退休之后,他成功創建了一家保險公司,取得了飛行員執照,并且每年返回克利夫蘭印第安人隊,訓練隊里的投手。雖然其身份隨著時間有些變化,但他的核心特征仍保持不變。因此盡管有上述變化,他仍然感到自己是一個連貫的整體。
為了理解性格的概念,我們也必須理解性格優勢的概念。正如古希臘人認為的,這是一種美德,是靠人的本質中更好或更適應的部分去擔當的。我們依靠性格優勢來面對我們本質中最壞的部分,面對我們的惡習、過分的行為和自私。哲學家Sissela Bok認為性格優勢起到了重要的進化功能,它們是控制我們行為的內部機制,以使人類文化繁榮和發展。沒有它,社會將容易出現自我破壞的行為,Bok認為,“某些道德價值觀觸及了一個核心問題——何以為人……如果我們不想喪失人性的話,就需要一直如此”。
當我們度過(或者摸爬滾打地闖過)危機時,我們的性格優勢常常會得到發展,但是也可以簡單地隨著時間和各種經歷得到發展。有時我們為我們的性格自豪,有時我們對自己失望,自豪和失望能教會我們如何面對未來的挑戰。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盤桓得越久,見識得越多,我們就有更多的機會讓事情“正確”,并不需要來自外部的措施或影響,而是通過我們自己的道德或心理界限來處理。
我們要討論的美德是性格的一部分,性格是通過我們生命中的成功和失敗培養的,美德則是能代表我們自己最好的一面。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意識到,在人生道路上我們已經學到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并值得拿來與年輕人分享。與此同時,這個“我”甚至可能足夠強健,使我們能夠承認,我們也可以從那些比我們年輕和年長的人身上學會更多東西。也許更重要的是,這種“我”的存在感,可能一直會在那里,只要我們還盤桓在這個世界上(甚至以后,在我們逝去后留下的記憶里),就好比橡樹在其位置上的存在方式,一直在那里,而且變得更強壯和更結實,越老越枝繁葉茂、意趣盎然。
性格優勢的核心是一個令人著迷的現象,在研究“生命周期各階段過得好不好”的文獻中,持續探索了這一現象,稱之為生命的U型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