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論外國勢力的危險（四）

原載于《獨立報》，1787年11月10日，星期六
杰伊

 

致紐約州人民：

1706年7月1日，英國女王安妮在她給蘇格蘭議會的信中，討論了英格蘭和蘇格蘭建立聯盟的重要性，她的這封信也同樣值得我們學習。我愿向大家介紹其中的兩段：“一個完整而完美的聯盟，是永久和平的基礎。它將會保衛你們的宗教、自由和財產；消除你們內部的敵意，消除我們之間的猜忌與分歧。它必將會增強你們的國力、財富和貿易；整個大不列顛島通過這個聯盟緊密地團結起來，避免不同利益之間的沖突，就將使我們能夠共同應對一切敵人。”“我們以最誠摯的態度，建議你們冷靜思考并同意這件偉大而重要的事，聯盟將會帶來美好的結果，是保護我們現在和將來幸福的唯一有效途徑，也是挫敗我們共同敵人陰謀的唯一有效途徑。現在，那些敵人無疑正在盡他們的最大努力，試圖阻止或者推遲我們的聯盟。”

前一篇文章中曾指出，國內的虛弱和分裂，將會招致外來的危險；我們要想保護自己不受外敵侵犯，最好的方法就是結為聯盟、增強力量，并建立一個良好的政府。這個問題內涵豐富，非三言兩語能說盡。

我們都很熟悉英國歷史，從中可以得到很多有益的借鑒。吸取他們的教訓，我們或許就可以不再付出他們曾經付出的代價。盡管從常識看來，這樣一個島上的人民自然應該結為一個國家，但是我們卻發現，他們長期分裂為三個國家，而且這三個國家之間，還幾乎總是在彼此爭吵，甚至進行戰爭。盡管他們相對歐洲大陸國家的利益是一致的，但是由于對方對他們采取的政策和花招不斷挑撥，致使他們之間的相互猜忌日趨嚴重，在很多年里，他們都是在相互添亂、相互干擾，而不是相互支持、相互幫助。

如果美利堅人民也把自己分裂為三四個國家，誰敢說同樣的事情不會重演？誰敢說類似的猜忌不會以類似的方式重現？如果不是像他們一樣，“緊密地團結起來，避免不同利益之間的沖突”，相互之間的嫉妒和猜忌，很快就會泯滅我們之間的信任和感情，各個聯盟的局部利益將會代替美利堅的整體利益，將成為各個聯盟制定政策所追逐的唯一目標。因此，和其他相互接壤的國家一樣，他們要么會陷入無休止的紛爭與戰爭，要么將生活在對相互戰爭的持續擔憂之下。

即使是最賣力鼓吹成立三四個聯盟的人，也無法理智地說，如果最開始成立了勢均力敵的三四個聯盟，它們就可以長期保持均勢，長期共存；什么樣的人類智慧，才能保證這種均勢在實際中永遠保持平衡呢？且不說各地區環境不同，有的會促進地區的發展，有的會遲滯地區的發展；我們必須注意到，良好的政策和出色的政府管理，可能會使一個政府好于其他政府，從而打破他們之間的相對平衡。因為我們無法想象，三四個不同的聯盟可以在很長時期里，始終保持同樣良好的政策、同樣程度的謹慎、同樣長遠的目光。

不論何時出于何種原因，這種情況必然會發生，而且一旦發生，就會有某個國家或者聯盟的政治地位得到提升，這時其鄰國就會感到嫉妒與畏懼。這兩種感情將使這些鄰國對待該國的態度發生轉變，即使不鼓勵，也會支持有望削弱該國重要性的行動；他們還會減少那些可能促進該國繁榮發展的措施。而這個國家，用不了多久就會感受到鄰國的這些不友好傾向。很快，他就會開始喪失對這些鄰國的信任，同時對這些鄰國產生同樣的不友好傾向。不信任又會滋生不信任，再沒有什么比猜疑嫉妒、含沙射影更容易改變良好的愿望和善行了，不論這是明顯的還是暗示的表現。

一般來說，北部地區實力較為強大，由于很多地方因素，如果成立那些人所說的三四個聯盟，那么要不了多久北方聯盟就會比其他聯盟更加強大。同樣，用不了多久這個北方的蜂房就會在南方地區激發起一種觀念和感受，就和之前南歐人的觀念和感受一樣。這并非輕率的推測：年輕的小蜜蜂們，往往會被豐饒美麗的鄰國所吸引，前往那鮮花盛開的地方，在溫暖宜人的環境中采蜜。

認真研究過類似結盟與分裂歷史的人們，會發現大量的理由，從而能充分理解那幾個想象中的聯盟絕不會成為友愛的鄰居，而更可能成為冷漠的邊界；他們既不會彼此相愛，也不會彼此信任，相反，卻會被不和、嫉妒和相互傷害所折磨；一句話，分為幾個聯盟的話，只會將我們推入某些國家想要的局面，那就是：我們只有在彼此面前，才能感到自己強大。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這些先生以為各個聯盟之間可以建立攻守同盟，在資源、軍事和意志上相互團結聯合，進而使他們能夠在抵御外敵入侵中立于不敗之地，這簡直大錯特錯。

在歷史上，當英國和西班牙分裂為幾個獨立國家時，他們何曾結成這樣的同盟，或將兵力聯合起來共同應對外敵？那些人所說的幾個聯盟，將是幾個相互獨立的國家。其中每一個聯盟都將和外國簽訂不同的通商條約；因為他們的物產和商品各有不同，適合不同的市場，所以這些條約也會存在本質差異。不同的商業關注點，會導致不同的利益追求，也必然會導致對不同國家不同程度的政治依賴和聯系。因此，很有可能出現一種情況，南方聯盟與某個國家爆發戰爭，北方聯盟卻有可能想要極力維護與這個國家之間的和平與友誼。所以，一個與他們各自眼前利益如此沖突的同盟，很難建立起來，即使建立起來了，也很難實現最初建立同盟的良好初衷。

事實不僅如此。如果分裂為多個聯盟的話，美利堅更有可能和歐洲一樣，鄰國之間充斥著對立的利益和不友好的情緒，這會左右各國的行為，令各國常常持不同立場。考慮到我們距離歐洲很遠，這些聯盟很自然地會擔心來自鄰國的威脅，而不是來自遙遠歐洲國家的威脅，所以每個聯盟都會想去與外國同盟，保護自己不受鄰國侵犯，而不是彼此結盟，保護大家不受外敵侵犯。我們也不要忘記，邀請外國艦隊進入我們的港口、外國軍隊進駐我們的國土非常容易，而勸說或者強迫他們離開就困難得多了。羅馬帝國和其他一些國家，曾經多次以同盟軍的角色征服其他國家，他們扮演這樣的角色，又給他們假裝要保護的政府帶來了多少革新呢？

所以，請公正的人來判斷，把美利堅分裂為若干相互獨立的國家，能夠保護我們不受外國侵犯和不當干涉嗎？

普布利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