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　聯邦對于貿易和海軍的作用 

原載于《獨立報》，1787年11月24日，星期六
漢密爾頓

 

致紐約州人民：

從商業角度來看聯邦的重要性，是分歧意見最少的幾點之一。任何一個對這個主題稍有了解的人，都會贊同聯邦在貿易中發揮的重要作用。這也同樣適用于我們與其他國家之間的相互交往。

如今，有跡象讓我們大膽猜測，美利堅商業性質中獨特的冒險精神，已經使歐洲幾個海上強國有了不安感。他們似乎在擔心我們過于強大，會干擾到他們的海上運輸，而這恰恰是他們航海力量的支撐，也是他們海軍力量的基礎所在。那些在美洲有殖民地的國家，也在帶著焦灼的關切，迫切想知道我們這個新國家將會是什么樣子。他們甚至已經在預測，自己在美洲的領地將會受到相鄰合眾國的威脅。在他們看來，合眾國擁有所有必要的條件，將會采取任何手段去謀求建立強大的海軍力量。有了這樣的印象，他們自然而然就會采取相應的政策，盡可能地鼓動我們內部分裂，盡可能地剝削我們，盡可能地在美洲撇開我們開展自主貿易。這將從三個方面滿足他們的目的：防止我們干擾他們的航海，壟斷我們貿易的利潤，同時剪斷我們發展的翅膀，以免我們崛起成為一個威脅他們的強大對手。他們的這些動向昭然若揭，事實上，我們也不難跟蹤發現，一些國家的內閣部長們已經開始執行這樣的政策了。

如果我們繼續保持團結一致，我們就有可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抵消掉這些從各種途徑阻撓我們強盛的敵對政策的消極影響。通過在合眾國實施同樣的禁令，我們就有可能迫使其他各國，為了在我們的市場獲得特權而相互競爭。對于那些能夠看到三百萬人口巨大市場重要性的人來說，我以上的話絕非妄言，況且，我們的人口還在快速增長之中。相對于任何一個工業國家來說，我們國家的大多數地區仍然以農業為主，并可能繼續如此；而這也意味著他們用自己的船只來和我們進行直接貿易和利用其他國家的船只來和我們進行間接貿易，兩者之間的差距是非常大的。舉個例子來說，如果我們有一個強大的聯邦政府，能夠拒絕英國（目前我們和他們之間還沒有簽訂商業條約）船只進入我們的任何一個港口，這將會給他們的政策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在這個國家領土內最有價值、最廣泛的商業特權，難道還不能夠使我們獲得最公平的談判機會嗎？過去在其他場合，當有人提出這些問題時，只得到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但并不具體，也不能令他們滿意。曾有人說，我們單方面的禁止絲毫不會改變英國人的貿易系統，因為他們可以通過荷蘭人的媒介，繼續進行他們與我們之間的貿易，荷蘭人會成為他們的直接客戶，購買那些希望進入我們市場的商品。但是，如果這樣的話，英國人不能使用自己的商船來進行貿易，喪失這樣大的優勢，難道還不算是對他們的實質性損害嗎？荷蘭人難道不會截留大部分利潤，作為自己貿易代理和風險的補償利潤嗎？難道荷蘭人在這種純粹幫人運貨的情況下，不會減少給英國人做運輸嗎？如此迂回的貿易路線，不但抬高了英國產品在我們市場上的價格，還將英國對合眾國貿易利潤的管理權拱手讓給他人，難道不會給其他國家帶來競爭上的方便嗎？

我們對上述這些問題進行成熟的考慮之后，就會驗證一種觀點：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對英國來說最大的危害在于，英國之前在很大程度上依賴與美洲的貿易，如果西印度群島再提出什么要求的話，英國人現在的體系就會被打破。這將使我們享受到西印度群島其他地方的市場，并從中獲得最大幅度的貿易好處。這個觀點來自于英國政府，他們不可能對我們廣闊的市場視而不見，最終將不得不選擇和我們簽訂平等互惠的貿易條款。而英國人的態度也必將影響到其他國家的行為，因為他們誰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在合眾國的貿易地位完全被其他國家所取代。

在這方面，建立一支聯邦海軍，可以作為我們的另一張牌，以此影響歐洲國家對我們的行為。毫無疑問，如果能有一個高效的政府持續管理聯邦，就一定會把這件事落實，在不遠的將來建立一支海軍。即使這支海軍還不能與那些強大的海上強國展開較量，至少在競爭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這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在西印度群島的關系上，我們的海軍就顯得更加重要。當有兩方發生爭執相持不下的時候，只要我們適時派去幾艘軍艦，就足以決定雙方的命運，最大程度地影響雙方的利益。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要采取最為居高臨下的立場。而且，如果考慮到我們國家能夠在西印度群島的軍事行動中，為他們提供如此有力的支持，就可以很容易看出來，我們的地位將是多么有利，能夠在商業權益上取得很大的談判優勢。屆時，我們會憑借中立的立場，而不僅僅是與某一方的友誼，來和他們討價還價。我們可以希望，只要聯邦各成員國穩定地團結在一起，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就可以成為歐洲人在美洲的仲裁者，甚至可以根據自己的利益來傾斜歐洲人在美洲的競爭平衡。

然而，與這種美好藍圖相反的是，如果我們各成員國之間分崩離析、相互競爭，我們就會被各個擊破，最終無可奈何地喪失我們已經獲得的利益。各個成員國的實力都將微不足道，卻還要彼此爭斗，最終犧牲掉我們的商業貿易。而那些對我們沒有絲毫畏懼的國家，不會有丁點憐憫同情的猶豫，他們會按照他們的方式，肆無忌憚地在我們這里掠奪他們所需要的資源。只有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中立的立場才能得到尊重。一個微不足道的弱小國家，甚至連保持中立的權利也會被剝奪。

只要有一個強有力的聯邦政府，我們所有的自然力量和資源，都將為我們的共同利益服務，也必將戰勝歐洲那些心懷嫉妒、妄圖遏制我們發展的敵對聯合勢力。我們的強大，甚至會直接打消他們這種敵意聯合的念頭，因為要遏制我們，實在是太難、太不切實際了。然后，精神和物質的需求，都將催生出活躍的商貿、大量的航海和繁榮的海運。我們才有可能去藐視那些政客的伎倆，他們妄圖控制或改變的，是自然界不可抗拒、不可改變的過程。

但是如果我們不團結，這些敵對勢力就可能聯合，就可能取得勝利。那些海洋國家將會發揮他們的力量，利用我們的無能，給我們的政治生活規定條件。而且，他們在承擔我們的商品運輸方面有共同利益，也都有更大的動力，去阻止我們用自己的商船代替他們的船隊。他們會聯合起來，動用一切可能性來阻撓我們航海力量的發展，并最終加以摧毀，迫使我們依賴他們的商船去進行間接貿易。這樣，我們就不得不屈服，低價售出我們的商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貿易利潤被攫取，養肥我們的敵人、我們的迫害者。無與倫比的商業精神，昭示著美國商人和航海家的杰出天分，是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國家財富。然而，這種精神也將被扼殺，然后喪失。貧窮和恥辱將彌漫在整個國家。而這個國家，只要有理智的話，本可以使自己成為全世界的主人或任何強國的對手。

對于美洲貿易來說，這是一個偉大的時刻，那是屬于合眾國的權利。我也要順便提一下，我們在西部湖泊（指五大湖，在當時美國版圖上的西北部。——譯者注）和密西西比河上的漁場和航行權。聯邦的瓦解，將為我們強大的伙伴騰出空間，他們虎視眈眈，幾乎不會放過任何趁虛而入的機會，我們這些權利在將來的存廢也將會因此變得微妙。關于西班牙處置密西西比的做法，已經不需要任何評論。法國和英國時刻掛念著我們的漁場，并視之為他們航行權的最大范圍。對于我們確定的主權，他們當然很難繼續長時間保持中立。經驗告訴我們，他們對這些交通要道是如此地著迷，因為通過這些通道，我們就可以在那些國家的市場上進行傾銷。這樣一來，他們一心想要把我們這個可怕的競爭者排除在名單之外的想法，豈不也就顯得很正常了？

這部分貿易不應該被視為只是部分成員國的利益。所有進行航運的成員國，都可能會從中獲得不同程度的好處。而且在商業資本急劇擴張的情況下，我們不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作為水手的培養所，我們應該盡早把各成員國的航運業歸納到一起來，融合成為我們共同的資源。這對于建立海軍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為了實現這個國家目標，聯邦可以從不同方面為海軍做貢獻。每一個機構的發展壯大，都是與建立和維持機構所集中的資源的數量和范圍成正比的。因為合眾國的海軍可以調動所有成員國的資源，它將比任何一個成員國或者部分成員國單獨組建海軍更容易實現，因為后者只擁有部分的資源。當然，不同的成員國將為這項事業做出各自不同的獨特貢獻。南部的成員國某些資源更為豐富，比如焦油、瀝青和松節油，使用他們出產的木材建造軍艦，也會更加堅實耐用。如果主要使用南方木材建造的話，不同時期建造的軍艦可能會同時在海軍的隊伍里服役，無論從海軍實力還是從國家經濟的角度來看，這都將會有重要的意義。南部和中部一些成員國的鋼鐵產量比較大，質量也比較好。海員則主要來自北方。海軍保護對外或海上貿易的必要性并不需要再特別澄清，也沒有什么比海上貿易更能促進海軍的發展了。

各成員國之間不受限制的自由往來，將會促進各成員國之間交換彼此產品的貿易行為。這不僅是為了滿足內部需求，更是為了向國外市場出口。每一部分的商業血脈都將被重新激發，并從商品自由流通中得到額外的激情與活力。不同成員國產品的多樣性，將會賦予商業公司更為廣闊的經營范圍。當一個地區的主要農產品遇到災害或者收成不好時，人們可以從其他地區的產品中得到支援。出口產品的種類對涉外商業活動的貢獻，不比產品的價值小。由于貿易當中的競爭和市場的波動，當各方擁有同等價值的產品，種類豐富的一方可以獲得更大的貿易主動權。在某些特殊時期，某些特殊商品可能會有很大的需求量，而其他某些商品則可能會滯銷。但如果有很多種商品，它們就不大可能同時滯銷，它們的主人在商業運作上，就更不容易受到很大的阻撓甚至停滯。而投機交易者馬上就會感知到上述的力量，然后不得不承認，與各成員國聯合組成的合眾國做生意，和與不團結的十三個成員國單獨交易相比，公平出價會變得更為有利。

或許可以在這里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有人認為無論這些成員國是聯合還是分裂，他們之間總會出于同樣的目的，去進行一些密切的交流。然而，這種交流會被各種因素所束縛、限制甚至打斷，我們在前文中已經充分詳述了這些因素。商業、政治和利益的統一結合，只能來自于一個統一的政府。

關于這個話題，還有其他很多角度可以進行清晰而有啟發的論證。但是它們將把我們的思路帶到遙遠的未來世界，從中引起的話題可能并不適合在報紙上進行討論。我可以簡要地說一下，我們的形勢允許我們、我們的利益也鼓勵我們，去瞄準在美洲事務系統中占據優勢地位。從政治和地理上來說，世界可以被劃分為四個區域，每一個區域都有其獨特的利益。但是對于其他三個區域來說不幸的是，歐洲人已經通過武力和談判、強迫或者欺騙的手段，不同程度地將他們的控制范圍擴展到了其他三個區域。非洲、亞洲和美洲，已經相繼感受到了這種控制。這種優越感在誘惑著歐洲去試圖成為世界霸主，甚至認為其他區域的人類是為了滿足歐洲人的利益才被上帝創造出來的。人們像欽佩哲學家的深邃一樣，直接將其歸因于歐洲人具有天然的優勢，他們還嚴肅地聲稱所有動物都和人類一樣，到美洲之后就退化了，甚至連狗在美洲呼吸了一段時間之后，都停止吠叫了1。事實已經支持這些傲慢自負的歐洲人太長時間了。維護人類榮譽，教育他們視他人如兄弟、謙虛節制，將是屬于我們的責任。聯邦將使我們能夠做到這一點。不團結的話，只會為他們的勝利再添加一個受害者。美洲人不屑為偉大的歐洲人當工具！讓我們十三個成員國緊緊地團結在一起，以堅不可摧的聯邦，共同建立起一個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超越來自大西洋彼岸的控制和影響，我們將有能力，由自己來決定新世界和舊世界之間的關系！

普布利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