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懷遠

張九齡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1〕。

滅燭憐光滿^〔2〕，披衣覺露滋。

不堪盈手贈^〔3〕，還寢夢佳期。

【題解】

這是一首客旅中寫成的詩，懷遠指懷念遠方的妻子。唐人詩題的“懷遠”，常常是“懷內”的婉轉說法。本詩抒寫“情人”（有情之人）望月懷親、在相思中度過“遙夜”、“竟夕”的情狀，可以解釋為詩人自況，也可以理解成對遠方妻子此夜舉止的懸想，恰恰表明了詩人與妻子情投意合、心念相通的深摯感情。

詩的上半四句兩兩運用了對仗，但平易如話，一氣貫注，幾乎使人以為這是首古體詩，這正是初唐律詩承祧六朝五言古風的一種特征。而這四句，將“望月懷遠”的四字題面，從背景到內涵，都清晰地點明出來。下半四句加寫了出屋復又回屋的情景，同樣不離“望月”和“懷遠”的主旨。其中第三聯（頸聯）格外細膩，對仗色彩濃厚。獨于頸聯加倍著力，這也是“古體化律詩”寫作的常法。

【注釋】

〔1〕 竟夕：整夜。

〔2〕 憐：愛。

〔3〕 盈手：滿手，捧的意思。

【譯文】

一輪明月生起在海上，這一刻，天下的離人都在把它眺望。多情的我怨悵這長夜實在太長，整整一晚都在把你念想。我愛這皎潔的月夜，故意熄滅了蠟燭的光亮；披衣出戶，才發現露水又重又涼。月光滿把，我卻不能捧著送向遠方，且回到床上，在夢里迎接重逢的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