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從軍行

李頎

白日登山望烽火^〔1〕，

黃昏飲馬傍交河^〔2〕。

行人刁斗風沙暗^〔3〕，

公主琵琶幽怨多^〔4〕。

野營萬里無城郭，

雨雪紛紛連大漠。

胡雁哀鳴夜夜飛，

胡兒眼淚雙雙落。

聞道玉關猶被遮^〔5〕，

應將性命逐輕車^〔6〕。

年年戰骨埋荒外，

空見蒲桃入漢家^〔7〕。

【題解】

從軍行，本樂府舊題，屬《相和歌辭·平調曲》。這首詩寫征戍生活。頭兩句寫士卒緊張忙碌的一天職守，三、四句寫夜晚邊地軍中凄清幽怨的聲音，五、六句寫曠野扎營、雨雪紛飛的自然景象，七、八句以自然與人事對舉，聲哀意苦。后四句抒發對朝廷窮兵黷武、視將士性命如兒戲的怨嘆。全詩借漢朝喻唐朝，諷刺唐玄宗發動對外戰爭給人民帶來了深重的苦難。此詩多用“紛紛”、“夜夜”、“雙雙”、“年年”等疊音詞，強調了語意，也增加了作品的音色之美。

【注釋】

〔1〕 烽火：古時邊疆在烽火臺燃燒柴草或狼糞以報敵情。

〔2〕 交河：安西都護府治所，故址在新疆吐魯番西北。

〔3〕 行人：指行軍的將士。 刁斗：軍中使用的銅炊具，夜間用來敲擊巡更。

〔4〕 公主琵琶：漢代江都王劉建的女兒劉細君遠嫁西域烏孫王時，曾于馬上彈奏琵琶，這里指公主所彈的曲調。

〔5〕 玉關猶被遮：指皇帝派人把守玉門關，不準罷兵。據《史記·大宛列傳》載，漢武帝太初元年（104），命李廣利攻大宛，欲取善馬。士兵饑餓，無力征戰，請求罷兵，武帝聞之大怒，“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輒斬之！’”玉門關故址在今甘肅敦煌西北。

〔6〕 輕車：輕車將軍的省稱。漢武帝曾以公孫賀為輕車將軍，這里泛指領兵的將軍。

〔7〕 蒲桃：即葡萄，原產于西域，漢武帝時引入內地，種植在離宮旁。

【譯文】

白天登上高山遙望連天的烽火，傍晚牽著戰馬來到交河旁喝水。昏暗的風沙中行人敲響了刁斗，幽怨的琵琶里公主訴說著心扉。在萬里望不見城郭的曠野扎營，蒼茫的天宇下大沙漠雨雪紛飛。聽著胡地離群孤雁的夜夜哀鳴，那胡人的眼淚禁不住雙雙下墜。聽說那玉門關塞至今仍被關閉，只有豁出命去把輕車將軍追隨。年年都有將士拋骨于荒山野外，空換來西域的葡萄在中原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