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意

李頎

男兒事長征，少小幽燕客^〔1〕。

賭勝馬蹄下，由來輕七尺^〔2〕。

殺人莫敢前^〔3〕，須如猬毛磔^〔4〕。

黃云隴底白云飛^〔5〕，

未得報恩不得歸。

遼東小婦年十五^〔6〕，

慣彈琵琶解歌舞。

今為羌笛出塞聲^〔7〕，

使我三軍淚如雨。

【題解】

這是一首擬古詩。前面五言六句，刻畫了一個剽悍狂野、一往無前的從軍男兒形象，剛勁有力，氣勢沛然。后面六句七言，先以昏黃的溝壑中白云翻滾的邊地風貌作襯托，進一步深入他的內心情感，突出“未得報恩”是“不得歸”的原因?！斑|東小婦”兩句宕開一筆，既反映出守邊將士的軍營生活，又為以下羌笛聲起、三軍淚下鋪墊。全詩抑揚頓挫，意脈流貫，寥寥短章中自有尺幅千里之勢。

【注釋】

〔1〕 幽燕：今河北北部及遼寧一帶。唐以前屬幽州，戰國時屬燕國，故稱。《爾雅·釋地》：“燕曰幽州?！惫糯说鼐用褚钥犊?、尚氣任俠著名。

〔2〕 由來：從來，向來。 輕七尺：不以性命為念。七尺，古代七尺相當于一般成人的高度，因而用為成人的代稱。

〔3〕 “殺人”句：意思是所向無敵，無人敢和他爭斗。

〔4〕 “須如”句：形容胡須如刺猬毛那樣紛紛張開。 磔（zhé）：紛披四張的樣子。

〔5〕 黃云：昏暗的云。 隴：山地。

〔6〕 遼東：秦漢時的郡名，轄有今遼寧東南部遼河以東地區。

〔7〕 羌笛：西北地區羌族的樂器。

【譯文】

男兒一身戎裝遠去征戰，都是出生幽燕的少年俠士。曾在駿馬蹄下爭賭勝負，從來不把七尺身軀當事。殺敵威猛無人敢上前，須發剛勁像猬毛乍刺?；椟S的溝壑中白云翻飛，還未報答皇恩怎能回歸。遼東的少婦年方十五，慣彈琵琶又能歌善舞。如今因羌笛吹了出塞曲，使我全軍將士淚下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