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了與我的約定，一同去看南海。

商朝，咸城。

“近日，小姐都在做些什么？”任府內院，謝鈴鐺端起青榴瓷杯專注地沏茶。

“稟夫人，小姐近日并無甚異常舉動，仍是上山采藥、用膳、就寢。”堂下一年近花甲婆婆拱手回道。

“你日日在她內閣伺候，果真沒有一點不妥？”

婆婆沉思半晌，突然想到什么：“回夫人，近日小姐格外高興，總是笑瞇瞇的，與下人們說的話也多了。”

“你可知她因何事高興？”

“奴婢不知。”

謝鈴鐺端著茶杯的手一頓：“定是瞞著我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去給我打聽出來。”

“是。”

婆婆恭敬退下，與急急闖進來的公子撞了個滿懷。

“昭兒，何事如此著急？”謝鈴鐺眉一凜。

任昭揮手喝退一眾婢子，神色慌忙：“娘，你可聽說九皇子身體抱恙一事？”

“商朝誰人不知九皇子身體抱恙？”謝鈴鐺輕笑，“那九皇子在封為儲君的冊封大典過后一病不起，連日昏睡，數名太醫輪番確診，卻都不知病因不知其由，皆束手無策，衛帝震怒，接連斬殺三名太醫。那九皇子哪是身體抱恙，分明是惡疾纏身哪。”

“娘只知其一卻不知下文！任家就要到大禍臨頭了，娘可知道？”

“出什么事了？”

“與兒子交好的禮部侍郎向兒子透露，太醫院內如今早就亂成一團，惶恐之下互相推諉責任，資歷稍長的吳太醫推測此為邪術，唯有鬼芒草或可一試。衛帝下令，命我任家三日之內進貢鬼芒草，現在那圣旨只怕已經在路上了。”

“老不死的居然把這種要腦袋的事情推到我任家頭上。”謝鈴鐺端著瓷杯的手一抖，半盞茶水悉數倒在了紫檀桌木之上。

“曾聽你爹提起那鬼芒草長于極寒之地深潭水底，世上罕見，我任家如何能有？”

“娘，若是抗旨不遵，株連九族，如何是好？”

謝鈴鐺來回走動，嘴里慌亂念叨：“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既然不可抗旨不遵，那便接旨。”謝鈴鐺臉上神色幾度變換，良久松了口氣做出個重大決定。

“任家根本拿不出什么鬼芒草來，如何接旨？”

“可任家有針季，針季也是白銀難求的一味奇藥，品相氣味與那鬼芒草極為相似……”

“娘！不可啊，太醫院眾多太醫，定有能者能分辨出來。”

“讓任小樓去。”

“娘，你好生糊涂，如此雖能將任小樓這顆眼中釘除掉，但謀害皇子……”

“閉嘴，吳太醫也只是說鬼芒草能試上一試，能不能治好尚未可說，針季當同此理，謀害皇子這四個字你給我憋回到肚子里，做夢都不準吐露！”

任昭腿下一軟，跌坐在地上，面色慘淡。

“為了顯得任家重視天家之命，任家的長女會親自將鬼芒草送入宮內，沒有人會懷疑這是假的。就算他們發現這只是針季，比起抗旨不遵株連九族，她一人喪命好過任家滿門處斬。”

任昭看著謝鈴鐺發狠的臉色，驚得說不出話來。

“娘，這件事情漏洞太多，需要從長商討，如果爹回來，知道了……”

“你爹回來我自有說辭。”

“娘……”

“難不成你還有別的法子？”

“罷了，事已至此，兒子便去準備。”任昭朝謝鈴鐺拱手作揖，慢慢退下。

內院的八角海棠樹，婆娑起舞，嬌艷動人。

樹下一白衣公子定定望著面前女子：“別忘了與我的約定。”

“我會盡快趕回來，像答應你的那樣，一同去看南海。”

廂房內傳出阿蘿催促的聲音：“小姐，車馬已經候在外面了。”

任小樓提著藥箱，踏上馬車前，再次回頭觀望一眼高大府門，鉆進車簾。

馬車停在朱紅宮門前，太后宮里的掌事姑姑便領著她進宮。任小樓低眉順眼地走在御道，時不時偷偷打量周圍的宮殿，龍樓鳳閣，神霄絳闕，靜謐且宏偉。

掌事姑姑將她領至寢宮前殿，高位上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黑色鳳袍加身，金線上綴著琉璃小珠，袍角墜地。

任小樓不敢仔細端詳，連忙走至殿中行跪拜大禮：“民女任小樓參見太后。”

戴著寒玉護甲的蔥指微抬，朗聲道：“平身。”

任小樓起身立于大殿一側，只聽她道：“你便是任家長女？”

“回稟太后，是。”

“嗯，模樣倒是精致。鬼芒草帶來了？”

任小樓將頭埋得低低的，恭順回道：“回稟太后，帶來了。”

她將手中的藥箱雙手奉上，掌事姑姑上前取走交與太后。

太后打開藥箱，瞥了眼草藥開口道：“如此甚好，你便待在這里，直到九皇子平安醒來。”

正等著太后放行的任小樓面色一滯，猛地抬頭，正好撞上風座上那人打量她的目光。心悸之下，任小樓匆忙低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