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認識論與倫理學的統一
孔子認為仁智是統一的。他把“仁”解釋為“愛人”,把“知”解釋為“知人”(《顏淵》)。在《里仁》篇,他又說:“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笨梢?,他的“知”主要是指認識人們的倫理關系,認為有了這種認識,有利于實行“仁”,所以“知”是從屬于“仁”的。反過來,“知”又是“仁”的必要條件,沒有對倫理關系的正確認識,就不能有自覺的仁德,“未知,焉得仁”(《公冶長》)。這種仁與知的統一,也就是倫理學與認識論的統一。
孔子在認識論上提出了不少合理的見解。他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為政》)認為自知“不知”,也是一種“知”。他還提出要克服“意、必、固、我”等主觀主義的表現;要“學”與“思”結合;要從言行一致上去判斷人,“聽其言而觀其行”(《公冶長》)。這些都是符合認識規律的論點。但不能就此而說孔子已達到唯物主義認識論,恰恰相反,他是個唯心論者。他強調理性,卻認為人的判斷道德是非的能力是天賦的,“天生德于予”(《述而》)。他承認有“生而知之”的圣人,并把“天命”作為認識的終極目標,“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堯曰》)。這些都是唯心主義的觀點。
需要著重指出的是:孔子的仁知統一學說,以為認識論即是倫理學,所以他的認識論命題都具有倫理學意義。從認識內容來說,“知”主要是“知人”;“學”主要是“學以致其道”(《子張》);“思”主要是“言思忠,事思敬,見得思義”(《季氏》)等等。認識過程也就是德性培養過程,“知”代替“不知”,克服“意、必、固、我”,學與思結合,言與行一致……正是通過這樣的過程,人的美德被培養起來。這和蘇格拉底“美德即知識”說是相似的。
孔子的目標是要培養仁知統一的理想人格。他自己以“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的品德為學生樹立了榜樣。他認為對一個人有愛心,就要勸勉他,對一個人忠誠,就要教導他:“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憲問》)可見,誨人不倦正是仁的表現和忠恕之道的貫徹。他還認為師生之間應形成一種互相了解、充分信任的氣氛,現在我們在《論語》中師生切磋與共同“言志”的那些章節里,還能深切感受到這種氣氛。這對于人的真實性格的培養是有利的。
仁知統一的理想人格的培養,需要個人的主觀努力。因此,孔子強調立志。他認為一個人只要有崇高的志向,發揮主觀能動性,堅定不移地努力,那就一定可以做一個仁人??鬃诱f他自己是:“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保ā稙檎罚┻@不是說他十五歲以前沒有學,而是說十五歲才確立“志于仁”“志于道”的終生努力的方向,從此“學而不厭”??鬃佑幸娪谌说囊庵镜牧α浚f:“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保ā缎l靈公》)一個人始終不渝地志于仁,從事于仁,不斷提高認識和覺悟,就可以達到“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憲問》)的境界。這種堅持原則,勇于為理想而斗爭的精神,在中國歷史上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不過,由于孔子認為德性是天賦的,德性的培養無非是喚醒天賦的道德準則,以至達到五十“知天命”、六十“順天命”、七十能完全自由地按“天命”的規矩來行動,所以,孔子的仁知統一學說,歸根到底,是以唯心主義天命論為根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