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佛教與儒家禮儀論集(第一輯)
- 夏金華
- 1753字
- 2020-10-20 16:32:42
序言
禮儀,是人類精神文明長期發展與演變的產物。它既是人們日常交流不可缺少的工具,也是村落、族群、團體、國家之間往來的規則與約定。其形式與內容復雜多樣,可以通過語言、文字、畫面,甚至肢體的動作來完成,體現了世界不同國家和地區、不同的社會形態與風俗習慣,以及發展程度的差異,反映在政治、經濟、文化、宗教等各個層面,呈現出各具特色的精神面貌。
一般情況下,尤其是在交通極不發達的遠古時代,禮儀基本是在各個族群中獨立發展的,彼此之間的影響較少。隨著使用先進生產工具,提高了生產力,除了果腹之外,生活資料有了盈余。于是,物物交換或饋贈便成為可能。由于人們的交往多了,出于社會聯系中公平的需要,作為彼此之間遵守的規則與約定的禮儀便出現了。禮之原意,即是禮物。“禮尚往來”也保留著禮物交流的意思。法國社會學家馬塞爾·毛斯(Marcel Mauss, 1872—1950)從中發現了人際關系的結構。就我國古代來說,夏朝、商代即已有了文明,到了周朝,便形成了精致完整的一套典章制度,其中即包括豐富的禮儀文化。進入春秋時期,禮又被加以強調,《左傳》里提到“禮”字達462次之多!而《禮記·禮運》所說:“夫禮,必本于大一,分而為天地,轉而為陰陽,變而為四時,列而為鬼神。”更是將“禮”上升到了哲學的高度,對禮之價值有了更進一步的闡釋。所以,即以“禮尚往來”為例,它不僅僅體現為經濟內容,也是溝通人際關系、人與神之間的媒介,尤其是后者的作用,對于人們精神層面的影響更為巨大。
《儀禮》《周禮》與《禮記》并稱“三禮”,是記載古代儒家禮儀的重要經典。盡管其成書的年代尚有爭議、說法不一,但其書中的內容已廣泛存在于西周,甚至商朝的甲骨文、鐘鼎文里了。后世儒家對此進行總結、整理,加以完善,成為制度化,從而形成了號稱“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的龐大系統。他們將此系統的禮儀制度劃分為吉禮、兇禮、賓禮、軍禮、嘉禮五大類,涵蓋了朝廷、地方的官方典禮、政治活動,以及人們日常的交際等許多方面,史稱“五禮”。禮儀至漢代更是達到了一個高峰,當時的都城長安成為中心。后世因時事更易,日漸衰落,特別是三國交戰,加之“五胡亂華”之后,長安丘墟,禮崩樂壞,成為儒家學說走向式微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在儒家“禮崩樂壞”之時,作為其間大肆傳入中國的佛教,卻一再將古代的禮樂文化加以搜集、消化、吸收,乃至創新,融入印度佛教的梵唄中去,成為其教化蕓蕓眾生的有力武器。例如,興起于南北朝梁代的“水陸儀軌”,即是這種融匯了梵、漢兩種文化特征的超度儀式,其中有禮、有樂,還有畫面、聲音相配合,讓人身臨其境,展現了卓有成效的感染力。再像寺院里日常的早晚功課,也是禮、樂交融的產物,其中的九種跪拜禮,即源于《周禮》一書中的《春官·大祝》。所以,宋代的二程、司馬光在游覽了寺院之后,不得不感嘆“三代禮樂盡在其中”“三代禮樂在緇衣中”了。
這就是佛教中國化的一部分。上文提到的“水陸儀軌”中的儀軌,也有稱之為“禮儀”或“儀禮”的,在古代印度有時也與僧團的行事制度相交叉,比如布薩、安居、自恣,或出家、受戒、誦戒等。但在我國,一般以具體的法事儀式來體現,與佛教梵唄的制作、發展、演變密切結合,具有鮮明的本土特色。如南北朝以來的放生、祈雨、行像、八關齋戒、盂蘭盆會、慈悲道場懺法、喪葬儀式等,數不勝數,其中相互關系的復雜性,涉及中國文化、本土風俗習慣、民眾心理,以及佛教教義等各個方面,遠非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需要時間潛心研究,才能正本清源、理清脈絡,展示其內在發展變化的深刻軌跡,貢獻給學界,呈現在讀者面前。
本書選編了2015年5月30日上海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中國哲學研究室主辦的“第二屆曹王禪寺佛教與儒家禮儀論壇”的相關論文,又融合我國臺灣地區教界大德、學者的佳作,因緣際會,殊途同歸。其中既有對某種佛教禮儀的特別解讀,也有對儒家禮樂的深入探討;既有推陳出新、關注現實之作,也有重在禮儀傳承意義的論述;還有對《易經》中禮儀論說之挖掘;等等。雖然篇數不多,但涉及面廣,內容豐富,符合我們的預期。
這里,要特別感謝上海曹王禪寺的大力支持,住持曙紅法師獨具慧眼,選擇了“佛教與儒家禮儀”這樣一個對于現代中國轉型社會格外有現實意義的題目,作為長期專門研究之主題。腳踏實地,深入下去,持之以恒,相信未來的收獲,是可以期待的。
是為序。
夏金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