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倩倩死得不明不白，而且還是蘇家庶女，世家多半好面子，死了人也不愿意驚動衙門，只得由蘇家自己處理。

有了蘇瀾漪的首肯，穆醫師拾掇完自個兒就吩咐著旁邊的幾個下人幫忙搬動尸體。尸體已經檢查完了，此時就該送去祠堂放著。

“六妹妹是庶出，對家里又沒什么貢獻，如何能進祠堂？”蘇錦捂著鼻子厭惡地嘀咕道。

柳姨娘橫了她一眼，見蘇瀾漪沒有被驚動，低聲道：“你懂什么，大小姐就是做做樣子告訴外人她宅心仁厚。再說了，去祠堂也就停個三五日，權當是給六小姐一個安心。”

柳姨娘確實猜準了蘇瀾漪的心思，她是蘇家的嫡長女，一言一行都代表了蘇家，若她今日草草將蘇倩倩葬了，雖能少些事端，卻未免太冷血無情。相反，要是打破規矩給蘇倩倩一個體面，她才能被世人稱道，才能擔當蘇家嫡長女之名。

蘇婷兒和一群下人送蘇倩倩去了祠堂，柳姨娘等人則跟著蘇瀾漪和穆醫師往靜園而去。

靜園里一花一草都顯得安寧，老夫人正在池邊喂魚，看起來精神很不錯。

一群人見她這樣子，心里猜測莫不是蘇瀾漪檔了來靜園的消息，這才讓老夫人像沒事人一樣？

可原來卻不是這樣，而是老夫人雖沒有出靜園，但還是派了人去觀望。那人回來后將蘇瀾漪的一言一行盡數告知，老夫人這才稍有安心。要是從前的瀾漪，自己還真不敢把這樣的事交給她。而如今回來的這個人，心思縝密不說還十分通透，不會被孫姨娘，柳姨娘之流左右心思。

失去了蘇倩倩老夫人固然傷心，但她也早就對蘇倩倩失望至極，如今能做的無非是找出兇手，還她一個公道，也算是盡了這一世的血緣親情。

“怎么來了這么多人？都是來看我這老婆子的？”老夫人把魚食遞給方嬤嬤，擦了擦手，隨口說道。

柳姨娘趁機上前，哀哀戚戚說道：“府上的六小姐沒了，大小姐拿不定主意，妾身等人實在沒了法子，這才不得不來討擾老夫人。”

老夫人吃了一驚，看向蘇瀾漪，“孫兒，你且說說，是拿不定主意，還是已經有了主意？”

蘇瀾漪垂首道：“孫兒已有主意，只是因著要請老夫人主持大局，這才沒有告訴兩位姨娘和弟弟妹妹們。”

老夫人道：“既然如此也怪不得你柳姨娘信口胡諏。”

她轉身叫人一起進了花廳，等到都入座后也沒再說一句話。

柳姨娘摸不清老夫人的心思，心里又后悔自己剛剛沒管住嘴。她看了看蘇瀾漪，笑道：“大小姐既然有了主意，也該同我等說說，要是因此有了誤會可怎么好？”

蘇瀾漪看著穆醫師向老夫人稟報，聽了柳姨娘的話也只是隨口道：“柳姨娘連浩倡的規矩都教不明白，六妹妹的事柳姨娘就更幫不上忙了，說出來也不過徒增煩惱。”

柳姨娘氣悶，看著蘇瀾漪也不愿再和蘇瀾漪打太極，她一扭頭正瞧見蘇暮薇，便悄聲道：“二小姐也不好奇大小姐有什么主意？”

蘇暮薇見她在蘇瀾漪那邊吃癟后才湊過來，心里驀地有些不高興，但是臉上還得帶著笑，“有什么好奇不好奇的，一時半會兒后也就能知道了。”

柳姨娘覺得沒趣，癟癟嘴不再胡亂猜測。蘇暮薇說的也不錯，等穆醫師把一切都和老夫人說了，還怕老夫人趕他們走不成？

“大小姐，為什么穆醫師這么慎重啊？就連我們也不曾透露什么消息。”方擷左右看了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好奇，可沒有一個人敢去問老夫人的。

“穆醫師不是說了嗎，兇手在我們之中。”蘇瀾漪漫不經心地說著，“不用著急，就快了。”

她話音剛落，猛然間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音。

“孫氏，你好大的膽子！”老夫人拍案而起，十分氣憤。

蘇瀾漪下意識皺眉，走上前去給老夫人換了杯熱茶，一邊扶著她坐下，“祖母當心身子。”

孫姨娘等人也被嚇了一大跳，尤其是孫姨娘的臉色變得飛快，她如何也想不到方才自己還在猜測是哪個倒霉蛋幫她解決了蘇倩倩，可眼下竟是自己被提了出來！

她當即跪倒在地，不解道：“老夫人息怒，不知妾身做錯了何事？”

柳姨娘看這樣子也反應過來了，她幸災樂禍道：“我還想六小姐是怎么沒的，原來是孫姨娘你殺人滅口啊。”

蘇倩倩被孫姨娘教唆小孩蘇瀾漪的事現在人盡皆知，要說孫姨娘一怒之下殺了蘇倩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和六小姐無怨無仇，為何會害她？”再說，就算她有心要除掉蘇倩倩，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下手。

兩人沒說幾句話，老夫人平復了情緒，眉頭卻始終緊緊皺著，她指著孫姨娘道：“倩倩怎么就跟了你這么個蛇蝎婦人！你見她陷害瀾漪不成就起了殺心，這等惡事你怎么能做的出來！”

“妾身冤枉啊！”孫姨娘心里叫苦不迭，老夫人突然來這么一手可真是將她嚇得不輕，“妾身從未做過謀害六小姐的事，老夫人，凡事都要講證據，若是空口無憑就無賴妾身殺人，那妾身還不如也一同死了，以證清白！”

“證據？這不就是證據？”老夫人一把將碧玉簪摔了出去，簪子一落地就摔成了兩截，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簪子里竟然露出了一截小紙條。

孫姨娘大感不妙，連忙將紙條撿起來，紙條上只有一句話，卻足以讓孫姨娘百口莫辯。

“今日子時三刻，后院井邊——孫。”

孫姨娘顫抖地拿著紙條，只覺得自己的眼睛花了，她什么時候……什么時候寫過這樣的話！昨夜她回院子時正好是子時，偏偏從她那里到蘇倩倩的院子也不過兩刻鐘！

“這是栽贓！是陷害！到底是誰如此惡毒？”孫姨娘幾乎咬碎了一口牙，她猛然一張嘴就要把紙條塞進去，可還沒等她如愿，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就奪走了紙條。

“孫姨娘口口聲聲說這是陷害，怎么又急著銷毀證據？”蘇瀾漪展開紙條，將它展示給在場的人看，“內容倒不重要，可這個落款卻實實在在是孫姨娘的筆記。柳姨娘，你可要看看？”

柳姨娘樂得看孫姨娘吃癟，當即放下了蘇瀾漪先前落她面子的事。她將紙條仔仔細細看了看，嘆息道：“這確實是孫姨娘筆記，妾身和孫姨娘相識這么久，這點東西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碧玉簪是昨日在六妹妹房間里發現的那支，二妹妹昨日也承認了這是送給六妹妹的禮物。且六妹妹死后也一直握著這根簪子，如此一來，兇手是誰不就顯而易見？”

蘇瀾漪笑著將孫姨娘和蘇暮薇的表情收入眼中，她繼續說：“紙條上還有水漬，應是井水滲入。孫姨娘，你先污蔑我，后殺六妹妹，如此喪心病狂，你不覺得愧疚嗎？”

孫姨娘氣得咬牙，要不是老夫人在這里，她早就當場發作了，“妾身從不知這紙條的事，昨日一場誤會，妾身回了院子不久便睡下，院中下人皆可作證。”

“暮薇也可作證，先前因去江南游玩，久未歸家，暮薇對姨娘十分想念，昨夜里還與姨娘說了許久的話，一直到子時末才與姨娘分別。而且姨娘院子里守著不少丫鬟，若是姨娘離開，總不會沒有驚動任何人。”

蘇暮薇一起跪到了孫姨娘身旁，她心里明白這是陷害，但是她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是誰陷害孫姨娘。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證明清白，若是坐實了殺害蘇倩倩的是，那么不光是姨娘，她這個為人女的，也少不了會被人詬病。

“誰說殺人就一定要自己動手？”蘇瀾漪笑了，她的神情從容，說道，“孫嬤嬤不是突然出府了嗎？”

孫姨娘目瞪口呆，她讓孫嬤嬤趁夜離開是為了不給自己添麻煩，孫嬤嬤一走，就算查到趙宅，她也可以篤定是孫嬤嬤背著她買兇暗殺蘇瀾漪。可怎么突然轉了一圈，就成了孫嬤嬤幫她殺人，畏罪潛逃了？

“這絕不可能！”孫姨娘矢口否認，“孫嬤嬤是回鄉探親去了，妾身從未讓她害過六小姐！再說她離開的時間和六小姐的死根本就對不上！”

蘇瀾漪一字一句恍若誅心，將孫姨娘推到萬丈深淵，“誰知道這不是孫姨娘先將孫嬤嬤藏了起來，等她殺了六妹妹后再將人放走的？孫嬤嬤離開的時候可是無人看見，而我這里卻有如山鐵證。”

“這不可能……這是陷害！”孫姨娘百口莫辯，她已經六神無主。教唆蘇倩倩污蔑蘇瀾漪的是她，可后來殺人滅口的事她絕對沒有做！那張字條也是……她怎么可能那么傻！

“除非孫嬤嬤這時候回來為孫姨娘開脫，否則，唉，真是世事難料啊。”柳姨娘捂著偷笑。

“老奴求見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