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吶…”

即便是已經雙腳踏出了游戲廳，卻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的千日，看了眼此刻吃著游戲廳免費給吃雞玩家贈予的棒棒糖的終響之雷，不禁感慨道…

“少校，你其實已經是這個游戲的大師級玩家吧？”

“嗯？我的確是第一次游玩，里面所有槍械的手感并未完全掌握。還有那些坐車和滑翔翼的使用方法我也……”

“倒不如說……”

此刻看著兩人的華笑了笑。

“我和千日其實也才玩了不到20個小時。不然也不至于落地成盒了。”

“我記得當時我們被兩隊夾在中間打！少校能從那樣的包圍圈中全身而退，那種思路，簡直是超人…”

“不過少校不知道的是，其實可以撿起陣亡隊友的掛牌，然后去特定地點復活隊友的設定。這才導致她在聽不到我們聲音的情況下，一直孤軍奮戰著……”

看著前面的兩人興奮的討論著，終響之雷慢慢打了個沒有張嘴的哈欠，這才感覺到一絲舒適的疲憊感，同時隱約著有點一絲朦朧如夢般的感覺，就像是從未見過海洋的小孩第一次拾起海邊貝殼那般的奇妙滋味…

在與二人告別后，終響之雷草草的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默默朝著心蓮的學校的位置走去。

大概心中默數了629秒后，她便看到了心蓮學校的大門那醒目的標志，以及如往常那樣在校門口等待著，在看到自己后便微笑著輕輕揮手的心蓮。

-

“這個…給你的。”

原本安靜的跟在終響之雷一旁的心蓮突然間從背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藍色的盒子，精美而不失低調的花紋遍布盒身。

“這是？”

終響之雷一打開盒子，一股香氣便從盒縫中飄出，只見小巧的盒子里面一個個有著各種形狀的巧克力像是可愛的小動物一樣整整齊齊的趴在那里，讓人光是看著便心生喜愛。

“巧克力……”

“我想送給你點什么，作為你教我防身術的答謝。剛好今天有選修烹飪課，我就試著做了些。”

面對如此精致之物，終響之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在心蓮期待的眼神中，她拿起一顆輕輕咬下半塊，巧克力在入口的瞬間便在舌尖的輕微扭動下融化，交織在了一起。

沒等咽下，她便將剩下的半塊送入口中，是與第一口相同的口感，但隨之而來的一股濃郁的香味很快便填滿了每一寸口腔，這香味似乎想要霸占她的所有味蕾一般，即使她將其咽下后，那一絲淡淡的奶香仍久久不舍褪去。

是第一次的原因嗎？她未曾想到這東西竟如此美味。嘴中不禁回應。

“……好吃。”

“真的嗎！”

心蓮的喜悅溢于言表，以至于拿起一塊，想要親自喂她……只不過那手向終響之雷的方向挪動了幾毫便停了下來，很快縮了回去。

“……”

終響之雷看著她，又想到了這幾天一直在收到她的贈予，若有所思。

“你喜歡游戲嗎？”

-

“這個…等會，等一下……”

終響之雷感到頭腦陣陣麻木，她此時想要阻止心蓮進一步的靠近，可無論大腦此時發出怎樣的指令，自己的雙手此刻已經完全不聽使喚……就這么不知所措般的僵住。

而心蓮的手指飛速舞動著，每一下都讓終響之雷下意識發出的聲音進一步的顫抖。

“啊……”

隨著精美的終結技動畫，心蓮搓著搖桿，操控著太妃糖公主使出精準的一記升糖拳，將終響之雷的巧克力騎士一拳擊碎成了巧克力碎塊。

和幾個小時前的完全不同，與心蓮的這一場糖果格斗游戲，最終以心蓮壓倒性的勝利結束。

“沒事的菲兒，下次…下次一定能贏的。”

這時，聽到坐在旁邊位置的心蓮的安撫，終響之雷的心中，竟產生了一絲好勝心……是因為方才被千日與華贊為“操作神”的自己，居然在格斗類型的游戲上慘遭敗北呢。還是說……

可是在終響之雷看來，那個什么用幾個按鍵來搓招什么的操作，對她而言…簡直是反直覺的行為……

“……再…再來一局！”

終響之雷此時還沒有注意到，心蓮在看到了自己那與往常迥然不同的表情時，嘴角不經意間的上揚。就像是看到一只小狗想要倔強的翻上臺階，但總是不小心摔得四腳朝天。

她平日里的確偶然會偷偷一個人在這里用游戲來發泄，沒想到居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心蓮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這只“小狗”，那種別人沒看過的樣子……想要再多看一些。

………

結果，在經歷一個小時，總共十局的比賽后，終響之雷的戰績……依舊是被心蓮完爆。

“不行了…讓我休息一下……”

終響之雷癱倒在游戲機上，嫣然像一個癟了氣的氣球。

“時間的確也不早了……”心蓮站起身來走到終響之雷的身邊。

“那一起回去吧。”

“嗯。”

走出游戲廳的終響之雷的臉上，雖然沒有什么變化，但心蓮察覺到，她方才的那種“人類”感似乎突然消失了一般，一如以往的冷酷。

這倒是讓心蓮感覺有那么一些在意，但也只是一瞬。

以后要不要多邀請她來游戲廳打游戲呢？心蓮此刻像極了第一次品嘗到了喜歡的口味一樣，有些意猶未盡。

-

“那么，你早點休息吧。”

“嗯，菲兒也是。”

輕輕關上心蓮的房門后，終響之雷略作停頓，因為她的原核，她對周圍的電磁額外敏感，因此不用看便能夠察覺到織在自己身后的拐角處那里等著已有許久。

“有事嗎？”

“也不是什么大事。”

織從單腳支撐，背靠墻壁的姿勢中恢復過來，慢悠悠的走著。

“只是想要在模擬睡眠的待機前，找你聊聊。你一會有空嗎？”

“一會的話，可以。”

“行。”

織輕呼了口氣，順手將領著的大衣穿上，隨后從口袋中掏出了電子飲料。

“那出去走走吧。”

……

“黑零已經找到了「罪」藏著的90%「人造原核」的位置，其中60%散布在杰綱城的各個角落，已經被相關部門解決了。可還有那30%，你猜猜藏在哪了？”

織一邊看著路邊的形形色色的小店一邊說著，若無其事的語氣就像是在說些什么無足輕重的事情一樣。

“哪？”

“在「空落」里。”

織“喝”空了飲料的同時，如同計算的剛剛好一樣順手丟入一旁的垃圾桶內。

“就是那個一年前被發現了的無色異空間。而且其隱藏位置的深度，根本不可能派遣人員進去，所以……他打算自己一個人進去。”

說到這里，織偷偷用余光觀察了一下終響之雷的表情。

“你知道他有近乎用不完的分機體對吧？”

“嗯。”終響之雷回復的很平靜。

“黑零他這么做自有他的原因，我只是擔心……他會將這種犧牲的理念，貫徹到最后。”

“到不了那個時候吧，如果真要是那種絕境，估計杰綱城也沒剩幾個人了。”

“…那是……？”

“怎么了？”

織順著終響之雷的視線望去，是一家正在準備收拾關門的點心屋，門口尚有那未撤的廣告板上所展示的當季特品，與心蓮給自己做的………幾乎一模一樣。

“嗯？你想吃嗎？”

“……不。”

終響之雷此刻看著廣告版上展示的照片，又回想起了那種味道，心中不禁有那么一點不愉悅……但隨后卻又如釋重負般的松了口氣。

“沒什么。”

-

“你可記得你還是在休養期間，可別熬夜去看那手機。”

“嗯。”

因為織的休息房間與自己的有點距離，因此終響之雷與織是在走廊拐角處告別的，可終響之雷走到能看到自己房間門口時，似乎有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門口，終響之雷沒有過于警惕，因為那身影此時此刻雙手相握置于小腹前，像個桿子一樣杵著干等人的樣子，她再熟悉不過了。

幾分鐘前——

「你到底死哪去了？電話也不接消息也不回，家里的地都沒人拖了，是不是以為生了幾天病就可以從我這里跑走了啊？！」

通話的對面，中年女性用那粗獷的聲線咒罵著，即使是心蓮將手機音量調至了最低，那聲音也顯得格外聒噪。

“拖地的話……可以去買家務機器…”

「那種東西我不比你清楚？那么貴的東西我可舍不得買，倒是你，趕緊給我收拾東西回來！」

“我……”

心蓮咬了咬嘴唇，捏著袖子的指尖也因用力而發白。

“我不會再回去了…”

「你說什么？你再……」

心蓮狠下心掛掉了電話，這才長舒了口氣。渾身的力氣仿佛都隨著那最后鼓起勇氣說出一句話而消失了，她就這么向后倒去，背靠墻站著。

“……好累…………”

眼皮此刻也仿佛加了秤砣一般，沒過一會，心蓮的意識就逐漸開始放松，直至緩緩閉上眼，就這么站著陷入了睡眠。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被一旁的聲音驚醒。

“怎么一個人在這？”

看樣子是等了太久了嗎？有點迷迷糊糊的心蓮完全沒有注意到終響之雷已經走了過來，下意識的用手背偷偷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我……有點睡不著，”

看著似乎有點支支吾吾的心蓮，終響之雷感到些許奇怪，剛才那樣子，如果自己再晚個幾分鐘過來，她估計都能站著睡著了吧，說不定其實已經睡去一會了。

聽別人說，這種癥狀叫做“失眠”。因為經常會聽到那些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在討論之類的話題，醫務處也經常會開安眠藥給他們，終響之雷也就下意識的把這個名詞給記住了。

不過終響之雷自己并沒有失眠過，也不清楚失眠時到底是應該清醒還是迷糊，亦或者心蓮剛才那般像是睡著了一樣但一聽到聲音就會驚醒。不過在看到自己后，心蓮似乎精神許多了。

“然后，想著你是不是也沒睡著，可敲了幾次門，房間里沒人回應，我就以為你已經睡了。”

但終響之雷倒是能夠經常體會到這種感覺，這種孤獨，想要找人說話的感覺。在這名為“一日”的飲料瓶中，處于沉積了一天情緒沉淀物的“深夜”的兩人，哪怕不是說話，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待在一起也便足夠了。

或許這就是心蓮來到自己房門口的原因吧。

“你想聊會嗎。”

……

心蓮試探性的坐在了終響之雷的床邊，坐到她的旁邊。

兩人就這么無言著看著窗外的月光，安靜了許久，低穩的呼吸聲此刻似乎變為了唯一的交流。

剛才姑姑咄咄逼人的聲音此刻還遺留在心蓮的耳內，她偷瞄了眼終響之雷后，用舌尖潤了潤嘴唇開口道。

“你有什么，夢想嗎？菲兒。”

心蓮拋出了一個讓終響之雷意想不到的話題。

“……夢想？”

在聽到的那幾秒鐘，終響之雷不禁陷入了沉思。“夢想”……充滿希望與溫柔的詞匯。為何心蓮要在這時問自己這個呢？

沒等她回答，心蓮自己開了口。

“我想進羽丘美院，為此我私底下已經打工很久了，只不過是通過接稿的方式…就是幫別人畫畫來賺錢。”

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就像是為她披上了一層名為夢想的禮服，也將那口中訴說的內心襯托得更加的美好。

“我想當一名插畫師，我想去畫我自己的畫……不是講別人的故事，而是傾訴我自己的故事……”

心蓮像是找到了情緒的宣泄口，一股腦的講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想在滿天星星下躺著，看星星看到睡著。

想在大樹下邊吃便當邊看書，聽風的歌聲。

想寫一封信，送給幾年后的自己。

想在小小的咖啡館里當一天店員。

想和喜歡的人一起在櫻花樹下走路。

想早起看一次日出，一邊喝熱牛奶一邊發呆。

想在雨天撐著透明傘，穿喜歡的雨鞋在水坑里跳來跳去。

想自己為了祈福能夠順利考上羽丘，在網上買的那個「幸福種」的種子盲盒能夠順利長大……

在她說話的這段時間里，終響之雷一直默默的聽著，就像是個乖巧的孩子一樣。

而突然一口氣說了很多的心蓮，像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一樣，慢慢的沉默了下來。

她在等待終響之雷的回應。

終響之雷猛然間想到了自己半小時前在外頭看到的那個巧克力的廣告牌……她此刻，應該用什么心情來回應心蓮呢。

明明只是買的巧克力，卻故意說成是自己做的……這種事情，可以視為敷衍，甚至是欺騙。

可她想起了黑零，那幅機械屏雖然看不出情緒，但她知道，他其實是很溫柔的。

無論表面看起來是一副怎樣的模樣，也無法代表其本質。就像是心蓮將那份買來的巧克力說成是親手所做，是因為心蓮希望自己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這份誠意。同時，也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感受吧。

而此時，身旁的心蓮等待著自己的回應，就像是寒冬中發抖的小兔，是那樣的脆弱，那樣渴望得到關懷。

終響之雷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渴望關懷的小兔。

因此，終響之雷輕輕向這只小兔伸出了她的手。

“你都可以向我分享。任何你想聊的，都可以同我說。”

伴隨著這句話，月光也恰好從云層中徹底掙脫，一如心蓮此刻的心。

“真…真的嗎？”

受寒的小兔此時像是鉆入她的懷中，想要迫切尋求這份從未擁有過的體溫。

“你真的……真的愿意聽我分享這些，愿意聽我說這些嗎？”

“嗯。”

無需多言，僅僅一聲干脆利落的回應，即是給心蓮的承諾，也是給予終響之雷自己的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