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螻蟻?！?

篆骨活動了一下腳踝，琢磨著方才自己那一腳也沒使幾分力氣，怎么就把那妖怪給踹得一命嗚呼了。

左右這人是被自己遇上了，篆骨打量了姜蘞幾眼，嘴角漾著意味深長的笑，道:“喲，這不是姜蘞嗎？沒想到我今日竟然能遇到神族，聽說前陣子落神洲天降異像，在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落神州上的神也沒了蹤跡，怎么你倒像什么事也沒有似的？”

篆骨的打扮十分隨意，那傾城的臉也被幻術掩蓋，褪下雍容華貴的七重熾羽衣，篆骨只身著尋常便服，若不是姜蘞曾與她有些交集，怕也是不會把眼前這個隨性而為的人與重凰圣洲的那位尊后聯系起來。

神情有些不自在，姜蘞按著額頭，好容易回過神，揮開腦子里的混沌，可是怎么也說不清，道不明。

“我不知道，我原本在落神洲，但是醒來后就已經身在這里?！?

篆骨眉頭微挑，聳肩是無所謂的模樣，“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你們那些神啊仙啊的，執掌世間萬物也太長時間了，如今九洲雖然看起來風平浪靜，可是也沒幾個真的挨得住寂寞的，或許這一次落神洲的變數會引發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姜蘞卻不以為然，世間萬物自有其存在的規律與價值，自數十萬年前九洲初成到如今，已經形成了不可違背的天地法則，落神洲作為神族的領地，是天地不可或缺的部分?！傲腊嘶闹嘘庩枒{借九洲得以平和，如果落神洲覆滅，神族勢微，勢必會陰陽失衡……”

篆骨捂著耳朵作不耐煩，瞪了姜蘞一眼，道:“你看這會兒三界不還是好好的嗎？那也就是說落神洲并沒有覆滅，也許只是落入了虛空，你們那里不是有法力通天的大祭司嗎？既然如此，落神洲必然不會有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你就不擔心嗎？”姜蘞瞥了她一眼，這人雖為魔族的重明尊后，但在萬年前，她卻是身為神族。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我早就不是神了?！弊切π?，勾過一縷散在海中的發，繞上纖纖玉指，霎時間周身魔氣肆意噴薄，“本尊乃是重明尊后，號令萬魔，豈是那些畏首畏尾的神能比的？”

就算曾經為神，那也是曾經的事。其實神魔，善惡，都只在一念之間，就像深海與陸地，也不過一條線的差距。

“當年的事情你沒有錯。”姜蘞看著滿臉猖狂之色的篆骨，語氣平淡清冷。

“哈哈哈……”

海，一個龐大的迷宮，沒有人知道海中有多少未知的東西，有多少見不得光的心思，又有多少隨海風海浪漸漸飄遠而了無痕跡的往事。

“姜蘞，我從沒有后悔過。”

萬年前，篆骨還是落神洲的神女，她的真身是重明鳥，有鸞鳳的傲骨與輕狂。

只是縱然萬千狂放，也會為了某一個舍不下，恨不了，愛不得的人統統收斂。

“在選擇接受刑罰的時候我就已經舍棄了為神的自己，可是姜蘞，你不會懂的，愛一個人，很苦，也很甘甜，你是天生的神裔，你怎么會懂呢？”篆骨竟然為姜蘞覺得有些悲涼，為神者，最怕有七情六欲困頓，有兒女情長牽絆。然而姜蘞是天生的神，天生悲憫眾生，注定沒有千般情愁愛恨，可是，既入了萬般紅塵，又有誰說得清那些情深緣淺，愛恨糾葛。

姜蘞至始至終也只是淡淡地看著篆骨，這種話篆骨說了很多遍，她是不懂，也不需要懂。

“神會憐憫眾生，卻唯獨不會憐自己，不是嗎？”姜蘞開口，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與情長無緣。

“哈，真是笑話，若神當真是為了憐憫天下眾生而存在，那這世間為何還有萬千苦痛？”篆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為何還站在這里？什么舍棄自己，都是笑話！

姜蘞自嘲地笑笑，揉揉腦袋，索性也不去爭論了，可是現在自己要去哪里呢？要去做什么呢？

“你是來參加海市的嗎？帶我一同去如何？”姜蘞看著篆骨，琢磨著興許她也是為了什么海市而來。

篆骨眨眨眼，倒不是驚訝于姜蘞的隨意，而是她放才將姜蘞與那妖怪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也知道姜蘞現在是漫無目的的。

只見篆骨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唇邊微微翹起，一如往常是只桀驁的重明鳥，她道:“榮幸之至。”

“你說的落神洲天降異像，是怎么回事？”姜蘞不識路，也恰好遇到了篆骨，讓她省去了很多的功夫。

兩人腳下踏著海水，猶如閑庭信步，而衣衫墨發，卻無一點濕意。

篆骨看著腳下，斑駁的日光透過海面撒下來，細碎又千變萬化，光怪陸離的模樣平白為這寒冷的海底添加了幾分詭異，她們一路往海底走去，直到再沒有什么陽光能夠穿過層層海浪。

“聽說罷了，應該是在七天前，落神洲一夜之間就消失了，不過據說在那晚上，落神洲風云變幻，天上的風云涌動，隱約竟是鸞鳳的身姿?！弊亲屑毾肓讼?，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了姜蘞。雖然她如今早已經不是神了，但那天的異像可不一般，鸞鳳乃是上古天地間孕育出來的神獸，亦可稱為神，執掌一方天地，數十萬年前，上古大戰爆發，可是死傷最慘重的正是神獸族，之后世間便再無神獸身影。

“鸞鳳？”姜蘞呢喃著，秀眉微蹙，腦子里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但是又覺得不可思議。

篆骨看著姜蘞，臉上的神情滿是戲謔，開口道：“不過鸞鳳已經有數十萬年沒有出現了，或許那天的異像只是個巧合罷了?！?

“沒有什么是巧合的?！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如果是鸞鳳出世的話，能引起天地異像，也不是不可能的?！?

篆骨瞥她一眼，似乎是在嘲笑她，“世間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鸞鳳的身影了，再說了，如果真的是鸞鳳出世，你們神族怎么可能不知道？”

遠處隱約可以看到幽幽的光華，篆骨眼睛一亮，這就是已經到海市的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