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安難得睡了個懶覺，從草原上每天要干活，即便不干活的日子那個用一塊布搭起的帳篷實在是睡不踏實。他多次游說阿茹娜公主想鉆進王帳里住幾天，但是就算是他也均被回絕。“日月天”這家客棧也是物有所值，是在長陵一別后這是最舒服的一晚。他本想著今日左右無事，不如就此好好的歇息一天。

不過他潛意識里清楚不能如愿了，誰讓自己招起了蒼蠅。果不其然，自己躺著的枕頭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然后拍在了自己的臉上。自己一下子就被驚醒。大罵道：“你腦子有毛病吧，這是木制的，直接打死我算了。”

紅姑娘打出去后頗為滿意自己的行為，說道：“你不是武道高人嗎？有真氣護體你怕什么？”

“才什么時辰啊，你不睡覺啊？什么毛病這是，大小姐不都應該是晚睡晚起的嗎，你說你身邊一萬個人伺候，從哪里養的這些臭毛病。”文天安用被子蒙住了頭，一副打死要懶在床上的樣子。

紅姑娘說：“麻煩你看看外面，都快吃午飯了，還有，你真不打算起來？”

“不起，打死都不起。”

“好啊，那我自己去看棋了，你自己老實睡覺吧。”紅姑娘轉身就走。

“等等，你給我等等。”文天安一把抓住紅姑娘的手，說道：“你先說清楚，看什么棋？”

“天下棋局的第三局啊，還能有什么棋？”紅姑娘掙脫開他的手，說道。

“坑爹啊，你哪里來的消息來源？我說你也太不靠譜了，這么大的事不能提前通知嗎？”文天安急忙起身：“還睡什么覺啊，我們趕緊去看棋。”

“我來叫你就是為這事，消息知道的太突然了，現在估計都開始了”紅姑娘瞥了他一眼，說：“不過你不穿褲子我是不會和你一起去的。”

文天安匆忙的穿上衣服和紅姑娘出門，一路直奔將軍府。但是到底是晚了，將軍府擠得人山人海，趕來看這中原聞名天下的棋局。與長陵城的第二局不同，有好多不懂棋的人也混雜在其中，都要看一看天下矚目的兩個中原人是怎樣的風采。

文天安看見人山人海的將軍府，不由得急躁起來，大罵道：“將軍府難道就不會設一些限制嗎？這人山人海的怎么下棋？”

“設限制你就能進去了？是看我這個敵國公主的面子上還是說你有三千兩？”紅姑娘吐槽道，顯然她對這個局勢很是樂觀“而且據說這次棋局擺在練武場，韓笑擺明了要搗亂啊、”

“我，我...”文天安語塞了。

“這回就看出武人的好處了吧？”紅姑娘指了指將軍府的圍墻：“隨我上墻，我們越墻過去。”

“我...”

“你怎么又支支吾吾的，跟個娘們似的。”

“怎么就娘們了，你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少說些粗話！”文天安擰了擰鼻子，把頭撇在一旁：“我不會輕功。”

“你大爺的，你這一身真氣算得上江湖好手了，怎么輕功都沒學會？”

“說了不要說臟話，又沒人教我，你以為和你似的出生就有人等著教啊。”

紅姑娘大怒，無奈的說：“我就知道選你做跟班虧死了，把耳朵湊過來。”上去揪住他的耳朵。

“你要干嘛？！帶我飛不能抓人耳朵啊。”

“去死，天天吃肉我怎么帶的動你。聽好了，本姑娘現在傳你《天行訣》。”

“天行決？沒聽說過啊，什么野路子？”

“野路子？這是太宗皇帝在位的時候中原大盜李偷星的成名招數，沒人能追得上，據說后來還是他偷了皇家的九龍杯，隋遇設計將其擒住，才從其口里挖出的口訣。我習武感知真氣的第一天，白老就教了我這個。他說有一天遇到危險了，用這個逃跑沒人追得上。再說，你這個人渣還有臉挑三揀四？”

文天安一聽如此厲害，急忙說道：“不挑了不挑了，怎么會呢？你快告訴我。”

“聽好了，傳出去我打死你滅口。”

“要不要這么狠？”

“閉嘴。”

日行千里，腳踩天星。

一步登天，一躍乾坤。

斗轉星移，神蹤鬼影。

...

文天安暗暗記下，盡管他本就有過目不忘的功夫，還是皺著眉在腦子里翻來覆去的過了幾遍。

紅姑娘松開了他的耳朵說：“好了，接下來按著所說的，將真氣運轉在口訣里的經脈和穴位，大體就成了。不過學武之人要學會這個至少要半個月，我不管你了，棋局開始了，要去看看第三局的輸贏。你什么時候悟通了什么時候再進去吧。放心，我去搶一本愛棋人士親手畫的棋譜給你看。”

正說著，紅姑娘覺得眼前刮起一陣風，再抬頭看時文天安搖搖晃晃的站在了將軍府的高墻上，伸手和自己招手。

“他大爺的，這小子果然有天賦，難不成凌華說的是真的？”紅姑娘又爆了一句粗口，開始正視凌華那句話的真假，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將軍府的練武場不可謂不大，不過今天一看當初還是建小了，誰能想到幾乎滿城的人都會跑來這里？文天安與紅姑娘來到了練武市場對面房子的屋頂，這棟房子最高，在這里勉強還是可以看見示眾的大棋盤上的黑白子。當然原本可以再進一步，問題是文天安即便天賦再高，終歸掌握這門功夫的時候尚淺，幾次中途差點掉下去要讓人踩死的時候都被紅姑娘硬拉了上來，此時兩個人都氣喘吁吁的，實在沒力氣再去找落腳點。

紅姑娘一屁股坐在屋頂上罵道：“你說你呈什么能啊？累死我了，打死你我都不往前去了。”

文天安也累的想坐下，但委實坐下就看不到精彩的棋局，抱歉的說道：“第一次用，難免會真氣不足，你得理解”，強忍著勞累踮腳看局勢。

“怎么樣了？你不是最懂棋的嗎？快給我講講。”紅姑娘也很關心局勢。

文天安出神的望著棋局說到：“你還記得我昨天和你講的遇到柳襄陽的事嗎？”

“記得啊，你說他不虧是棋圣，學會了點睛畫龍的手段。”

“那么如你所見，現在棋盤上，兩條大龍在纏斗不休！”

練武場中央，黑白兩條大龍拼命撕咬著對方的血肉，一分都不讓。韓笑坐在中間也皺緊眉頭，兩條龍都早已點睛了，真因為如此纏斗的才激烈，一招落敗，滿盤皆輸。他也不禁感嘆不愧是天下棋局，著實精彩。

棋局趨向于白熱化，忽然，他注意到黑棋出現了漏洞，執黑的是空鏡大師，韓笑瞥了空鏡大師一眼，見他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心里輕笑，黑龍堅持不住了，終于打盹了。現在是白棋進攻的大好時機，連他都看出了下一手當下在什么位置。

“贏了”文天安一拍大腿喊道，紅姑娘急忙站起來，皺著眉頭看著還勢均力敵的兩條大龍，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但是執白子者，卻遲遲沒有落子，柳襄陽陷入了長考。韓笑沒有去看昨日被自己說成是巨蟒的男人，像是怕自己被其看穿。

尋思著把黑龍一口吃掉嗎？韓笑這樣想。

然而柳襄陽沒有長考，而是看見了破綻后，竟然走神了。

他的思緒回到了十幾年前。

“你就是柳襄陽？”一個老道士走過來，仔細瞧了瞧這個落魄的書生。

書生姓柳，名字取自他的出生地襄陽城，自幼通讀四書五經，三次赴京趕考落榜，開始懷疑自己所學的儒家圣賢書是否真的是百無一用，遂開始學習諸子百家學說，尤好棋道。不知是否真的沒這個命，幾番做事不成。不得已再次讀書，打算考個一官半職。

眼前的道士不知姓名，只是聽聞進了襄陽城點名要見自己。想想自己前半生一事無成，更是懷疑老道要見自己的動機。

“前輩是？”柳襄陽問。

“我是誰不重要，你可知你為何沒有中榜？”老道不慌不忙的說。

書生一頓，一板一眼的說道：“少柱國隋遇被貶，女帝扶植了武舉，科舉被人操縱，寒門士子倘若是想鯉魚躍龍門，就難了。”

“那就索性別考了”老道笑著點頭，仿佛對他的解釋很滿意，說道：“我看過你的幾場棋，不拘一格，集眾家之所長，頗有武人白羽堂的意思，你想不想走這一條路？”

“武道？”

“屁，你行嗎？我說的是棋道。”

“棋道？天下可有人專走此道？”

“走前人之路有什么意思？”

柳襄陽見老道士不像是說假，急忙起身，深行一禮：“求高人幫我。”

“我可是說好，在此之后，你要做個出世人，不能再涉官場，否則我的棋就毀了。”

柳襄陽問：“出世人？不涉官場？前輩，能讓我站多高？”

“稱圣夠不夠？”老道不理會柳襄陽驚詫的表情，自角落里招來一個童子，接著說：“從此，讓他在你身邊做個棋童吧。”

“棋童？”

“記住，棋童死的時候，就是命盡之時。”

“啊？”

“怎么，后悔了？還來得及。”

柳襄陽想想自己半生一事無成，所拿的出手的只有手里黑白兩子，既然科舉無望，不如另尋出路好些，況且對方開的籌碼太大了。

“好，我答應。”

“哼哼，不答應是傻子，給你的名聲，足夠流芳百世了。”

“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老道轉身離開，揮了揮手：“我姓袁，名字留給你去猜吧，以后我們不會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