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夢語看著蘇染香那張滿是怨恨的臉：“你為何要這么做？”

蘇染香滿是怨毒的眼睛狠狠的等著蝶夢語：“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費了那么多力氣，你就是不讓我上臺，為什么？我的容貌雖然說不上傾國傾城，可在這驚鴻坊里也不比哪個舞姬差。為什么你就偏偏不讓我上臺。我好容易上了登了一次臺，你卻將我痛罵了一番，在你眼里，我便永遠只能是個收衣打雜的。為何你總是要這樣與我過不去？”

蝶夢語的眼中不見波瀾，“為何不讓你上臺，我曾與你說過多次。你的舞技距離登臺還差的遠，若想上臺，必須久日苦練。而你去從不入耳，你于學舞沒什么天賦，卻又從不肯用功，整日只將心思放在鉆營上，只想著如何能討個巧買個乖，讓我注意到你。你舞技生疏，動作僵硬，怎么能讓你上臺。你鉆了個空子上了臺，舞步一塌糊涂，連節拍都跟不上，瓔珞也沒帶，你不想著自己出了這么大的紕漏，會砸了驚鴻坊的招牌，卻只記著我責罵你。”

蘇染香冷笑了一聲：“你少拿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我，你心里分明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是個從小地方出來的人，覺得我沒見識，覺得我這樣鄉下來的土包子，登上了驚鴻坊的臺，是丟人。我辛苦改了的舞衣，你卻不許穿還全都拆掉了，你就是嫉妒我，怕我做的衣服比你的好看，怕旁人知道我是比你強的。”

蝶夢語冷聲道：“教坊里鄉下來的姑娘不是一個，是你自己嫌棄你自己。平日交給你做的事情，有哪一件你做的好的，有哪一件是沒有出紕漏的。你若只是愚笨也就算了，可誰給你的權利去自作主張拆了定做來的瓔珞，改了舞衣。你學了別的教坊的衣服樣子，若是被穿上了臺，會有什么樣的結果你可知道。你私自拆了的瓔珞，可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你的自作主張可知給驚鴻坊找了多大的麻煩。我只是責罵了一番，并沒有懲罰于你，你不好反思，卻只責怪別人。”

“你說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什么呢？那天你是如何上的臺，你自己心里應該清楚吧，是你故意將碎瓷片偷偷放到了別的姑娘鞋里，讓她劃破了腳，才頂了別人上了臺。旁人都以為你是一時緊張所以才忘了帶瓔珞上臺，其實你是故意不戴，為的就是與旁人不一樣，好讓人記住你。平日姑娘們早起練功的時候，你在干嘛？姑娘們不上臺的時候在后院排演的時候，你在干嘛？你這樣的舞技上臺難道是要砸了驚鴻坊自己的招牌嗎？”

蘇染香的眼睛發紅，急聲厲色：“驚鴻坊的招牌，驚鴻坊的招牌，你想的只有驚鴻坊的招牌，我在冬日里穿那樣薄的衣衫練舞，那樣的辛苦你怎么不放在眼里，我這樣辛苦你怎么半個字都不提？”

蝶夢語道：“你想上驚鴻坊的臺，就是因為驚鴻坊的名聲在外，是京城一等一的教坊。若是驚鴻坊的招牌真的倒了，別說是上臺，你還會留在驚鴻坊嗎？就因為你在冬天里裝模作樣，故意在我路過的地方，跳了段不倫不類的舞蹈，我就該感動你的辛苦，讓你上臺去砸了驚鴻坊的招牌，毀了這么多姐妹辛苦這么多年攢下的驚鴻坊的聲譽嗎？你除了故意跳給我看，什么時候又練過功，你來了驚鴻坊一年，卻還和剛來時一樣的舞步凌亂，舞姿僵硬，半點長進都沒有，怎么可能讓你上臺？你既然到了驚鴻坊，想上驚鴻坊的臺，就要守驚鴻坊的規矩！無論你穿著最薄的衣服在冬日里再跳多少次舞蹈，做多少表面功夫，舞技不行，也是不能讓你上臺！”

蘇染香的臉色發青，胸口劇烈的起伏，看著蝶夢語的眼睛里似乎要噴出火來，突然跳起來向蝶夢語撲過去。古羽一步上前，一把將她死死的按住，蘇染香掙扎了幾下，卻根本睜不開古羽雖然纖細，卻像鋼鉗的手臂。小翠被嚇了一跳，撲過去拉著蝶夢語往后退，蘇染香有些急了，朝著蝶夢語罵道：“我分明學會了，學會了，第一次上臺有些生疏又如何？”

蝶夢語無奈的搖頭嘆息道：“上了臺，便沒有什么第一次第二次之分，只要上了臺就只有這一次，演的好是理所應當，演的不好，縱是之前你跳的再好，也是一筆抹殺，不會再有人來看。”

夜秋水冷笑了一聲道：“蝶夢語穩坐舞魁多年，不僅是因她于舞學天賦不俗，更是因為她苦練了多年，舞姿出眾，無人出其右。這驚鴻坊中，天資過人者有，資質一般者，甚至不如你的也有，她們能上臺都是因為舞技嫻熟，舞姿優美。這嫻熟都是苦練了多年換來了，你只看到別人在臺上風光無限，卻看不到旁人在背后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工夫，你以為只要做了表面功夫就能有這樣出眾的舞技嗎？你以為只要上了臺就能有一切嗎？你沒有那樣的舞技，縱是上了臺，也只能成為笑話。”

蘇染香不再掙扎，嘴里卻在不停的念叨著：“不，不，我不是笑話，我就是可以上臺的，我是可以的，可以的……”

夜秋水搖了搖頭，古羽皺了皺眉臉上也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抬頭問夜秋水：“姑娘，要怎么處置？”

夜秋水道：“她是驚鴻坊的人，還是應由驚鴻坊來處置。”

古羽應了聲是，蝶夢語一臉的無奈，道：“先把她關到屋里吧。小翠你幫古羽姑娘帶路。”

小翠別驚的臉色依舊有些發白，應了聲是便帶著古羽按著蘇染香向后面走去。

蝶夢語看著走遠的蘇染香，搖了搖頭，黯然的坐在桌邊，夜秋水輕聲道：“莫要放在心上。”

蝶夢語抬起頭對著她輕輕笑了笑，搖搖頭，“不用擔心，我不會在意。”

夜秋水想再說些安慰的話，但又著實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靜靜看著她，蝶夢語看著她的樣子輕聲道：“不過是耍心機的小丫頭，沒什么可在意的。”

正說著門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剛回到前面的小翠一驚，一路小跑的去開門，卻聽她在門口極是歡喜的喊了一聲：“慕容公子。”

慕容朗青松一般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疾步向著蝶夢語走來，俊朗如玉的面容上沾滿了仆仆風塵，眼里寫滿的是對蝶夢語的關切，走到蝶夢語的身邊一把握住了蝶夢語的手：“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訴我，也不找我。”

蝶夢語的臉色頓時紅潤了些，搖了搖頭道：“不是什么大事，也正好了結了這煩惱。”

見到蝶夢語無礙，慕容朗的心也放下了不少，才發現桌邊的坐的人是夜秋水，忙向她行了禮。

夜秋水起身回了禮道：“慕容公子，夢語，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慕容朗和蝶夢語一起送夜秋水和古羽出了驚鴻坊，陰沉了幾日的天氣，在這一天也放晴了，灑在街上，看起來讓人的心情格外的清爽。

古羽看著夜秋水的樣子問道：“看姑娘今日的心情不錯。”

夜秋水點點頭道：“蝶夢語的事了結了，心里踏實了不少。今日天氣不錯，看著心里就舒爽。這幾日繼續派人盯著那吳香桃母子。”

古羽疑惑道：“姑娘擔心他們不會死心嗎？這一堂案子程大人判的公道，罰的也不輕，他們還敢嗎？”

夜秋水道：“一般人自然是不敢，他們伸手要錢了這么多年，早就習慣了不勞而獲，所以我還是有些擔心。”

古羽點點頭道：“奴婢明白。姑娘我們今日是回將軍府，還是侯府？”

夜秋水抬頭看了來看湛藍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帶著甜的笑容：“我們先去宣王府。”

慕容朗向蝶夢語提親，蝶夢語答應了，這個消息來得著實很快。快的夜秋水都吃了一驚，但小翠歡天喜地的將請柬送到她手上的時候，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灑金大紅請柬上松煙墨寫下的“慕容朗”和“蝶夢語”的名字，讓她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他們的婚期定的很近，在一個月之后，蝶夢語說這些都是慕容朗決定的，說話的時候臉上盡是幸福而甜蜜的笑。慕容朗想把蝶夢語娶回家已經很久了，但蝶夢語的回答一直是模棱兩可，想來吳香桃母子就是她不敢答應的原因，如今沒了這層心結，蝶夢語終于痛快的答應了下來。慕容朗立刻挑了一個最近的好日子，便開始操辦了起來。

婚禮的地點定在了慕容山莊，慕容山莊距離京城不遠，兩天的路程就到，林懷宇穿了便裝愣是擠進了夜秋水的馬車，硬要和她一起去參加蝶夢語的，說是要去沾喜氣，是好兆頭。這讓夜秋水也沒了辦法，只能由著他和自己一起去了慕容山莊。

慕容山莊莊主的婚禮極是隆重，身著精致華美大紅色金絲刺繡嫁衣的蝶夢語，在喜娘的攙扶下，翩然而至，龍鳳呈祥的蓋頭下，精工打制的步搖簪環首飾，隨著她的走動發出清脆的響聲，新娘本就是婚禮上的主角，更何況還是這樣美貌的新娘。

司儀高高的一聲：“禮成~！”讓來觀禮的人群發出了一陣歡呼。

夜秋水的心里卻是一片感慨，蝶夢語辛苦了那么多年，終于找到了一個自己的歸宿。她轉頭看了看正在與慕容朗喝酒的林懷宇，心口里熱了一熱。

蝶夢語留夜秋水和林懷宇住了兩日，才返回京城。林懷宇坐在馬車里，似乎還在回憶那一日的婚禮，夜秋水卻在發呆：“秋水，在想什么？”

夜秋水道：“我在想那吳香桃母子。他們曾經又去過一次驚鴻坊，但是沒見到蝶夢語就被轟了出去。聽說他們后來回了鄉下，孟興的媳婦變賣了自己的嫁妝贖回了些田地。”

林懷宇點點頭：“若是他們就此安心生活，想來雖不會大富大貴，至少也是衣食不愁。這慕容山莊可不比驚鴻坊，他們要是再敢來耍無賴，只怕也得不到半點好處。”

夜秋水點頭：“是啊。希望他們就此能踏實的生活。”

官道兩旁的樹木枝葉已經長得茂盛，一眼望去濃淡相見的綠色鋪陳在目所及之處，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在綠色掩映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向著京城的方向一路輕快的飛馳而去。

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過了黃昏，林懷宇將夜秋水送回了將軍府，臉色卻變得有些凝重。

“秋水，今日早上，我收到了一份諜報。”

夜秋水一愣，諜報這些事，從戰場回來之后她再不過問的，林懷宇也不向她提起，“是關于晉國皇室的。”

夜秋水垂了垂眼，晉國皇室，林懷宇凝重的表情，已經讓她猜到了幾分，“是關于馮靖驍的嗎？”

林懷宇點頭：“馮靖驍謀反，被賜死，王府查抄，王妃韓錦繡脫逃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