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梅七七八八說了一大堆，最有價值的線索是周毅有一個表哥叫周凱，二人親如兄弟，整日廝混在一起。

四個月前，周凱帶著周毅跑去了碧水，說是在那邊找到了工作，準備在碧水長期發展。周毅平時很少和家人聯系，所以趙梅甚至都沒有發現周毅已經失聯。

我把矮個的截圖拿給趙梅看，雖然矮個戴著口罩帽子，但是趙梅一口咬定，截圖中的人就是周凱。

擔心趙梅看走眼，我又拿給周建平進行辨認，周建平看了一會兒，沒說話，無力地點點頭。

在派出所的幫助下，我們很快就找到了周凱的父親周輝。

從周輝口中我們得知，周凱的父母早年離異，他跟著父親生活，他父親嗜酒如命，對他的種種劣性非打即罵，但越是如此，他就越發惹是生非，時間久了，他父親也失去了耐心，對他不聞不問，父子二人形同陌路。

周凱十九歲時因搶劫入獄，出獄后父子基本斷了往來，所以對于周凱的近況，他父親是一問三不知，好在他確認了截圖就是周凱。

從周凱家出來后，我把周凱和周毅的身份信息發給了雪糕，讓她查一下兩人最近半年的通話記錄。

雖然他們作案時，盜用了李華的身份信息，但是在省城時，應該用的還是自己的真實身份，只要查這一時期的通話記錄，也許就能從中找到蛛絲馬跡。

回碧水前，我們特意到周毅家接上了趙梅，讓她去碧水替周毅操辦后事。

雪糕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我們才回到市局，她就把調查結果告訴了我。

周凱在來碧水前，使用的手機號是他本人的。最近半年，該號和碧水本地一個號碼通話特別頻繁，該號碼的機主叫王浩，外號地瓜，在碧水小有名氣，開了一家小額貸款公司。

地瓜的公司在一個新建的小區里，裝修豪華，逼格很高，搞得有模有樣。我們故意穿了警服去，地瓜很客氣，又是端茶，又是遞煙。

“我叫姚強，找你了解點情況。”我出示了證件。

“不用看，不用看，早就聽過您的大名了，就是沒見過本人，姚隊長，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啊。”

“認識嗎？”我把二周的照片遞給他。

“認識，他倆以前跟我混的，后來文少說要找兩個能打的做保鏢，但必須是外地的，我就把他們介紹過去了。”

“文少是誰？”

“中天集團的陳文文呀。”

陳文文竟然認識二周，這更印證了我之前的推斷，我想起徐諾曾經和我說過，陳中天煤氣中毒那天晚上，陳文文帶他去見過兩個人，這兩個人會不會就是二周呢？

離開地瓜的公司后，我打電話約徐諾在中天大酒店對面的肯德基餐廳見面，讓插座先回市局。

徐諾今天穿了一身海軍陸戰隊員的迷彩服，看上去很輕松，他嘴里吃著巧克力的冰淇淋，遞了一個冰淇淋給我。

“文哥說從今天開始，不用我和孔杰負責安保了。”

“陳中天煤氣中毒那晚，陳文文帶你去夜場見過兩個人，你看看是這兩個嗎？”我把二周的照片放到徐諾的面前。

“那晚我坐在大廳，就看到兩個背影，里面燈光太黑，沒看清長啥模樣。”

第二天早上，周毅的尸體被送去市郊火化，我讓雪糕陪著趙梅一塊兒去。

我忙完一些雜事才趕了過去，在客運站的候車室，我見到了趙梅，她雙手抱著周毅的骨灰盒，平靜地坐在椅子上，一旁坐著雪糕。

雪糕很有愛心，不停地在安慰趙梅。趙梅則目光渾濁，看上去有些憔悴，連應付的話都懶得說，只是機械地點著頭。

這時，廣播里通知，趙梅乘坐的大巴車進站了，她站起身對我們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你們。”

我乘機說：“阿姨，您放心，兇手一定會受到懲罰。您打算啥時候下葬周毅呢？我想過來送他最后一程。”

趙梅一直都很堅強，從開始到現在，我都沒見她哭過，我甚至懷疑周毅是不是她親生的，可我話才說完，她突然拉著我的手號啕大哭起來，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看著我們，搞得我很是尷尬。

好不容易，她苦累了，才紅著眼說：“姚隊長，您真是個大好人，下葬的日子要回去找我一個親戚算算，算好了我一定告訴您，要是忙就不用來了，有心就好。”

“一定要去，這也算是一種緣分。”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突然有些愧疚，我這么做其實另有目的，但是現在必須保密，因為我打算利用周毅下葬的機會抓捕周凱。

以二周之間親密的關系，周凱一旦得知周毅下葬的日子，極有可能會冒險前往，因為趙梅并不知道周毅涉嫌殺害陳旺，周凱自然也不會知道我們已經盯上了他。

周凱有過前科，具備一定的反偵查意識，出事后整個人猶如石沉大海，沒了半點消息。所以，周毅下葬之日是最好的抓捕良機。

一天后（8月5日）的早上，我正在小會議室和隊員們開會，會議室里突然響起了大悲咒的音樂鈴聲，佛音渺渺，仙樂飄飄，會議室瞬間有了大雄寶殿的氛圍。

那是我新換的鈴聲，原來的機槍聲別說會嚇著別人，就連一向自詡百毒不侵的我，也招架不住了。

電話是趙梅打來的：“姚隊長，日子已經看好了，定在8月8日的早上，地點在省城的洪山公墓，您要是沒空就別來了，已經很麻煩你們了。”

“趙阿姨，我太有空了，我這會兒還在斗地主呢，我們天天閑著沒事兒干，您千萬別跟我客氣，在家等著，我來接你們。”

等我掛了電話，發現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著我。

雪糕嚴肅地問了一句：“頭，你是不是干過電信詐騙呀？”

下班后，我特意去超市買了一盒牛奶。我不怎么愛喝牛奶，但是雪糕告訴我，睡覺前喝點牛奶有助睡眠。

我感覺自己最近有點神經衰弱，經常半夜醒來就再也無法入睡，那怕數上幾千只綿羊也是一樣，我已經被眼前的案子搞得焦頭爛額。

雪糕說的沒錯，喝過牛奶的我，在聽了一遍大悲咒的音樂后，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甚至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里我變成了齊天大圣，被關在五行山監獄，觀音姐姐來探監，居然是披著長發的老爺子，他告訴我過幾天唐僧、八戒和沙僧會來看我，幾天后他們來探監，唐僧是雪糕，八戒是插座，沙僧是林妹妹。雪糕問我，牛奶喝了沒有，我說喝了，雪糕開始絮絮叨叨，讓我好好改造，重新做猴，有空她會給我再送點牛奶過來……

這時，一陣急促的大悲咒鈴聲把我吵醒了，我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看是陳中天打來的，瞌睡一下就沒了，電話那頭傳來了陳中天虛弱無力、斷斷續續的聲音：“文文……在家……被殺了……”

掛了電話，我一看時間，已是凌晨一點二十分，急忙打開微博，發現微博在凌晨一點的時候已經更新了：小陳子，爺今天送你兒子上路。

我讓插座負責通知其他隊員，自己打車匆匆趕到了云夢花園。

何秋為我開的門，他臉色鐵青，但還算鎮定。

陳中天蜷縮在一樓客廳的沙發里，面如死灰，不遠處坐著一男一女兩個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