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雪糕灰頭土臉走了進來,答案已經寫在了她的臉上。
果然,雪糕說有幾個監控倒是拍到了嫌疑人,但是因為光線問題,都看不太清,嫌疑人沒有開車,一直步行,他似乎對旅社周邊很熟悉,不走人行道,專揀著綠化帶走,過了一條街人就沒了。
我把最后的希望,全寄托在了插座哥的身上,他卻一直沒打電話給我。我按耐不住性子,偷偷跑到技術組的辦公室,卻發現房門緊閉。
我輕輕推開門,發現辦公室里黑乎乎的,只有最里面操作臺上的臺燈亮著,插座一個人坐在操作臺前,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什么。
我沒敢驚動他,偷偷關上門,坐到了一把椅子上。我知道,這是他的習慣,但凡有重大發現時,他就會把其他人攆出去。
坐了一會兒,插座突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機,我想八成是要打給我,就忙把手機設置成了靜音。
插座果然是打給我,他看手機響了半天沒人接,罵了一句:“媽的,死哪兒去了。”
他向門口走來,準備出去找我,我突然吼了一嗓子:“二貨!”
插座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打開燈,看見我正沖著他哈哈大笑,罵道:“土豆,你要死呀!嚇死老子了?!?
“我是怕打攪你工作嘛,快說說有啥發現?”我收住笑,急迫地問。
“總閘處的三個腳印,一個是死者的,一個是老板娘的,另外一個與陳文文的高度吻合!他的腳印我之前就研究過,但是要真正鎖定陳文文,還得從他的鞋子里找到同樣花紋的才行。”
所謂的“高度吻合”,是說兩者的身高體重、鞋碼尺寸等細節特征相似,但不一定就是同一個人,因為身高體重和鞋碼尺寸都難以計算得很精確,中間會有差值。
但就這個案子而言,我已然確定就是陳文文干的,因為我清楚的記得陳文文是個左撇子,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巧合的背后往往隱藏著陰謀。
只是,我需要證據,要是能去陳家搜一下就好了,沒準能找到作案時穿的那雙鞋子,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找到作案時的衣服和兇器,除非這些都被他銷毀了,看來得抓緊時間。
我當即打電話給老爺子,把調查情況和我的推斷跟他作了匯報,讓他趕緊給我弄一張搜查令,因為陳中天的關系,我對搜查令是否能順利辦下來,并未報太大希望。
但結局出乎我的意料,老爺子不到半個小時就把搜查令搞定了。
當我們出現在陳中天家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點了,陳中天、陳文文、徐諾和孔杰正在打麻將,幾個人談笑風生,就跟過大年似的。
得知我們的來意,陳中天表現得很配合,還讓我替他打兩把,說贏了歸我,輸了算他的。
我求之不得,沒有跟他客氣,坐到了麻將桌前,插座則帶著兄弟們開始干活。
“姚隊長,怎么想到來我家搜查?”陳中天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我的身旁,笑容可掬地問。
“陳旺的案子,有人舉報是陳文文干的,例行公事搜一下?!蔽野l現自己摸了一把爛牌。
“搜下的好,也好還我們一個清白?!?
“就是這個意思?!?
陳文文今晚一反常態,對我雖然談不上熱情,卻沒了往日的敵意,時不時還和我開上幾句玩笑。
一旁的許諾倒顯得有幾分緊張,多少有些不自然,不敢怎么看我,也不敢和我說太多的話,畢竟他背著陳文文為我做了很多事。
打了兩圈后,我輸得最多,陳文文贏得最多。
陳文文得意地說:“姚隊長,水平不怎么地嘛?!?
“輸也是輸你爸的錢,再說打麻將主要靠運氣,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
“可今天我的運氣就是比你好呀,以后的事以后說?!?
我想到了別墅有監控,試探性地問陳中天:“陳董,你家的監控這幾天該不會是壞了吧?”
“姚隊,你怎么知道的?”陳中天依舊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蔽液呛且恍?。
結果,兄弟們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沒有任何發現,鞋子沒找到,兇器就更別提了,很明顯,他們已經料到我們要來了。
在離開陳家的時候,我發現了似曾相識的一幕——陳文文跟我揮手作別時笑得很囂張,一如朱輝案時,他走出市局那一刻的模樣。
大家都很沮喪,我卻認為這趟沒有白來,至少陳家父子的表現,讓我斷定陳文文就是殺害高個的嫌疑人,這是典型的殺人滅口,但有一點讓我很困惑——他為何不把矮個也一起殺掉呢?
插座最為懊惱,他無精打采地開車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倆都沉默無語,車快到我家的時候,一陣機槍鈴聲突然響起,我一瞅是林妹妹打來的,急忙接起了電話。
“土豆,快回市局,有重大發現!”
我急忙讓插座調轉車頭,一路狂奔直奔市局,插座邊開邊吐槽:“我說土豆,你他媽能不能把鈴聲換個溫柔點的,剛剛嚇老子一跳?!?
“好說,回頭換個大悲咒?!?
當我們火急火燎趕到法醫室,見到林妹妹的時候,他一臉的興奮,就像剛剛中了500萬體彩一樣,指著矮個的左手小指對我說:“你看!”
我湊近看了半天,還是只聞到一股臭味,啥名堂也沒瞅出來,心里本就煩躁,忍不住發飆罵道:“看你大爺的,有屁就放!”
“死者的左手小指第三節是接上去的,時間大概在兩年前左右,接得太完美了,這種水平省里只有省二院的外科才能做到。”林妹妹用欣賞的眼光看著那只手,好像考古專家在看出土文物一樣。
我重重拍了林妹妹的后背一下:“親愛的,這次你立大功了,回頭請你吃燒雞腳!”
旅社老板說過,死者是省城口音,那他的接指手術極有可能是在省二院做的,雖然在外省做的可能也有,但概率相對較小,不管怎么說,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去一趟省城。
這時已經快十二點了,走高速到省城最快也得兩個小時,為了爭取時間,我當即決定和插座連夜趕過去。
到了省城已是下半夜,我們在省二院附近隨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睡前,我看了一眼微博,仍然沒有更新。
次日一早,我們來到省二院,調查特別順利,這種手術近兩年只有五例,沒費多大功夫就查到了死者的信息:死者叫周毅,省城人,現年21歲。
但是周毅留的手機號已經注銷了,地址也是瞎填的。
我們只好趕到周毅戶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在戶籍警的幫助下,查到了周毅的戶籍信息和他家的地址。
周毅的父親叫周建平,母親叫趙梅。
戶籍警說周毅父母都是省城一家小民企的工人,這家民企前些年很火紅,最近一兩年就不行了。
我們是中午去的周毅家,其他時間人家要上班,這種事情去公司找影響不好,容易引人反感。
周毅家裝修的不錯,看得出來以前的日子過得不錯。周建平和趙梅都才五十多歲,精神狀態卻很差,尤其是周建平,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當他們得知我們是警察時,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詫異,看來周毅沒少惹過事。
我沒有跟他們兜圈子,直接告訴他們周毅已經遇害了,只是沒說周毅有可能是殺人嫌疑犯,畢竟矮個在逃。
周建平很木訥,不善言辭,聽到兒子的死訊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低著頭,一個勁兒地抽悶煙。
趙梅卻很堅強,臉上幾乎看不到一絲悲傷,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仿佛是在說別人家的孩子,也許是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傾訴,她從周建平小時候一直講到現在,聽得我腦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