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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島上度假

  • 沉默者的國度
  • (西)費爾南多·阿蘭布魯
  • 2149字
  • 2020-08-04 11:37:19

不是的。發生這種事,是因為必須發生,或如媽媽所說,是因為上帝或代表上帝的圣伊格納西奧希望它發生。運氣真背,為什么偏偏是我?等等等等,厄運臨頭的倒霉鬼(哈哈哈,姑娘,別那么憤世嫉俗)總會有一大堆抱怨在腦子里反復回響。一次,她用iPad問已經是作家的格爾卡:愿不愿意把她的故事寫下來?憂郁的弟弟——或者僅僅是恐懼?——兩眼恓惶,忙不迭地說不,說自己只寫童書。阿蘭洽又給他看iPad:“哪天我自己寫,全都寫下來。”這不是她第一次宣布打算寫書,還擺出一副威脅人的架勢。

每到此時,米倫總會發火:

“你都不會自己刷牙,還能自己寫書?寫出來干嗎?把咱家的不幸告訴全鎮人?”

她坐在輪椅上看他們(星期天,廚房,吃烤雞),腦子比所有人加起來更清醒(別說大話,姑娘)。一家人全是鄉巴佬!爸爸老了,愁得滿臉皺紋,襯衫胸口有塊油漬,二十年來就沒明白過周圍發生的事。弟弟格爾卡住在——還是躲在?——畢爾巴鄂,動輒很久沒有音信。還有個弟弟不在家,人不在,卻成天被人掛在嘴邊。他最壯實,正在坐牢。都多少年了?不記得了。媽媽幾乎跟摩托車排氣管一樣敏感,跟大兒子感同身受。說實在的,她廚藝真棒。阿蘭洽見父母不吭聲,埋頭吃飯,心里直泛苦水——還是怨恨?——從胸口漫到喉嚨(姑娘,忍著點)。她閉上眼,又開著租來的車行駛在公路上,兩邊都是松樹,離帕爾瑪不遠了。

她們去卡拉·米略爾度假。誰啊?母女倆。八月份,在一家離海灘不遠卻看不見海景的經濟型酒店住兩個禮拜。恩迪卡當年十七歲,不想跟她們去。不去!就是不去!女兒其實也不太想去,阿蘭洽向她保證,那兒很好玩,還用了點情感勒索,盡管成績不好,還會送她相機,好不容易說動。對阿蘭洽來說,只要看不見吉列爾莫就好。她要是一個人,可以隨便去哪兒,但把兒女扔給爸爸,她于心不忍。夫妻?嗯,這哪兒能叫夫妻?架一場接一場地吵,好多天不說一句話,實在沒轍了,才看對方一眼,目光里充滿了鄙視、仇恨和惡心。可他們有一雙兒女,經濟上互相牽制,房子也是兩個人一起買的,親戚們會怎么說?阿蘭洽決定不屈服,可心里空落落的,沒有安全感。他還光明正大地找了別的女人:

“你不肯做,我總得找地方發泄。”

這就是他的如意算盤。他會當著孩子的面說;就算不當著孩子的面,孩子也在附近,肯定能聽見父母在互相指責,冷嘲熱諷,大吵大鬧。

艾尼奧婭當年十五歲,她說:

“嗯,媽,我想留下,跟朋友們在一起。”

“算媽求求你了。”

母女倆獨自出門,吉列爾莫開車送她們去機場。艾尼奧婭讓爸爸放音樂,他把音量開到最大,免得說話,我想。到機場,他把行李擱在地上,迅速地親了親女兒,圣徒似的昂首望天,不知道對她們還是對云彩說了聲旅行愉快,一刻不停地踏上了回程路,沒有體貼地幫她們把行李送到托運柜臺。

我開著車,行駛在馬略卡島上的松樹間,駛向等待我的厄運。我正在放松地度假,不流淚,不生氣,不爭吵,有女兒,有陽光,有海水,跟下榻在同一家酒店的外國人還有場艷遇。沒別的,就是想找回心動的感覺,補償吉列爾莫讓我蒙受的屈辱。他到處拈花惹草,其實只是一頭會在床上撲騰的豬。

駛過馬納科爾,又駛過好幾個鎮子。有癥狀嗎?沒有。媽媽將雞脯肉切成小塊,她索然無味地一邊嚼,一邊回想起當年租的車,心中涌起幸福的肥皂泡。阿蘭洽開車,艾尼奧婭戴著墨鏡,坐在副駕駛座上,用蹩腳的英語(要是你聽我的,好好學習)跟在海灘上認識的、瘋狂愛上的一個德國小伙子發短信。這個年紀的愛情真美好。早晨的天很藍,遠方有許多松樹,已經準備好了,要去戳破她幸福的肥皂泡。

她雙腿沒了知覺,不知怎么,把車停在了路中央。如果不是她停的,就是那段路有點上坡,車自己停下的。阿蘭洽第一時間拉了手剎,那時候,手還能動,她還能思考、還能說話、還能看見、還能呼吸。其實,她哪兒都不疼。

“媽,你干嗎?為什么停下?”

“下車,找救援。我不舒服。”

那天是星期五。運氣真背,孩子們,為什么偏偏是我?救護車上一直有人說話,醫務人員在問她問題,是想讓她保持清醒?她答得漫不經心,調動幾乎所有思緒在想一雙兒女,在想店員那份工作,在想未來。最首要的,是一雙兒女,他們還小,沒有我,該怎么辦?星期六。星期天。阿蘭洽越來越鎮定,堅信這不過是虛驚一場。艾尼奧婭歇斯底里,表現糟透了。怎么回事?其一,她既不想在帕爾瑪找家酒店住下,又不想獨自回到卡拉·米略爾的酒店;其二,小島對她來說,像監獄,她想乘第一班飛機回家。他們讓她在醫院留宿,睡在媽媽身邊的椅子上。找不到吉列爾莫,天知道恩迪卡在哪兒,肯定不在家,但愿他沒闖禍。星期一,醫生終于讓阿蘭洽第二天出院,冷靜地建議她,回家做個徹底的檢查。于是,她打電話給媽媽和吉列爾莫,讓他們不用來馬略卡島,她會跟艾尼奧婭一起,按原定計劃回家。她甚至決定去卡拉·米略爾,度完剩下的五天假。艾尼奧婭說:

“在這兒悶死了。”

“那個德國小伙子呢?不去跟他說再見?”

突然間,德國小伙子讓她很煩:

“別這么說,小心讓人聽見。”

一個半小時后,傍晚時分,阿蘭洽渾身插管,進了重癥監護室。她剛二次中風,來勢洶洶,疼痛難耐。她什么都能聽見,醫生說什么,護士說什么,就是回答不了,她覺得苦惱極了。上帝啊!那一刻,她怕被當成死人,裝進棺材,活埋了。

“喂,小美人,怎么不吃飯?”

她睜開眼,驚訝地甚至驚恐地看見媽媽坐在對面,爸爸坐在左手邊,嘴巴油油的,正在狂啃一只雞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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