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勞累了一整天,艾里身體上倒是沒什么事,不過總是感到精神上少了些什么,于是艾里今天特意加快速度,趕在天黑以前回出租屋,不用披星戴月,不過精神就是提不上來,從前聽過的那些話——為了組織,還有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聽過的話——為了國家和民族,現在竟然真的對艾里有些吸引。
或許他還真是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該為自己平淡的人生增添一份色彩,更重要的是,他有那個能耐,即便黑燈瞎火也能分辨出熟人從對面走來的能耐。
將三輪車送回公司,艾里慢慢回家,希望能通過長時間躺在床上將未來的條理完完整整地梳理開來,找出一道路來,重新走上正軌,說起來可能也是艾里不能再適應這樣惡劣的環境,即使他是26也一樣,走在路上,低下來的頭慢慢挺起來,心里甚至已經打定主意,每天就去把工作辭掉,找一份更加適合自己的工作。
這么想著,艾里的腳步也不時加快,走到出租屋樓下才發現,今天這個巷子似乎有什么不同?
說不同的話,其實很容易看出來,那個大肚子的中年人沒有搬出他那張太師椅坐在樓下乘涼,這個巷子永遠都是那樣潮濕,坐在樓下那些涼風會無止無休不斷從身邊吹過——少了是享受,做的久了也就和吹電風扇差不多。
不光如此,那些經常穿著破破爛爛衣服在樓下聚堆玩耍的孩子也不見了,他們這個時間段總是在樓下跑來跑去,弄得艾里不時需要注意他們,艾里已經習慣注意每一個人,這樣才能無望而不利。
這些都與艾里無關,現在他已經不是26,沒必要將神經緊繃,他們牽扯的利益糾紛不多,按理來說不會出什么大事,說不定今天又是一個什么節日,需要他們躲起來什么的,艾里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出現這么多異常情況,26絕對不可能走進樓道,但艾里不是26,所以完全看不出他發現了什么,跟從前一樣打開一扇不斷抖動的卷簾門,從那一張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的樓梯上走上去,只是步伐下意識地踩得很慢,幾乎跟自己的心跳重合,耳朵不會放過任何一點雜音,
樓梯間并沒有燈,黑漆漆的墻壁也沒有瓷磚,縱使濕漉漉,也沒辦法消除墻壁上的灰塵,只要粘上去一皮膚,就會像栽進垃圾桶里一樣,那一小塊皮膚馬上就會被灰塵覆蓋,傳來大量不適。
“蹦蹦蹦”只轉過一個彎,許多東西砸在地上,微弱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下來,進入艾里耳朵中,艾里的耳朵似乎動了動,腎上腺素不斷分泌,汗水從皮膚里慢慢滲出來,夾雜著露水,艾里的呼吸聲稍微粗大了一些,幾乎就要蓋過心跳聲,肚子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還是那個問題,艾里不是26,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辦法直接逃走。
“哎哎哎,那個誰”艾里從樓梯口出來,剛轉過身,立馬看見那個在樓道里總是光著身子的大叔朝自己招手,露出那比孕婦還要大的肚皮,歐妮亞的審美把這當作丑陋,可是他似乎也不在乎,就那樣整天露出自己大肚皮在這陰暗的小巷子里走來走去,有時也會出現在樓下,這一條比較陰暗的小巷子里。
“他是誰”后面還跟著一位黑墨鏡身材高大魁梧的漢子,顯然那個漢子正在幫助大肚皮大叔搬東西,看樣子比樓道還要大的電視機,黑墨鏡大叔不動聲色地搬出來,站在大肚皮大叔門口等著艾里過去,再接著向下搬。
“他是新來的住客,叫什么來著”大肚皮大叔說完,摸著頭,在記憶中搜尋著,他想不起來也正常,艾里從來沒有跟他講過自己的名字,只是兩人碰面時打過招呼罷了。
“艾里”艾里插嘴回應道,“哥,你要去哪?”裝出無知的模樣對艾里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
“艾里,你回來的正好,我本來就是回來找你的,這位是個大老板,專門帶我們這樣的窮人去享福的”大肚皮叔叔笑的合不攏嘴,眼睛迷城一道縫,兩只手不自覺地圍成一個圓地摸樣。
“去哪啊,哥”艾里特意有氣無力地講道,既要弄清楚情況,又可以稍微推脫一會“我剛掃完大街回來,休息一會行吧”艾里接著向上走,黃色環衛工人的衣服被樓道上反射屋內的光線照耀出來,讓大肚子叔叔和黑墨鏡漢子看的清清楚楚。
“不用休息了”黑墨鏡漢子揮揮手“我們就是帶你去休息的,樓下就有車,跟我上去,帶你去玩還能掙錢”黑墨鏡漢子不成曲調地講道,看起來他也不適應這樣講話,只能稍微模仿一下大肚子叔叔的話,顯得上氣不接下氣。
“掃地能掙幾個錢?跟我走,我讓你躺著就能掙大錢”看艾里無動于衷的樣子,黑墨鏡還是用他自己最習慣的說法來勸說。
艾里這里除了一些小失誤,因為腦子還沒有轉過來,搞不清楚這個黑墨鏡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他只是單純的想要造福大眾,怎么可能讓人去他那里,目前的情況艾里前所未見,完全猜不透這個把眼睛遮住的大漢有什么企圖,或者說,不能確定,有很多種可能都有機會。
“好好好,有掙錢的活叫上我,我干別的不行,掃地還過得去”艾里腦袋只停頓了一會,馬上回到一個光棍清潔工該有的神態,口水從艾里的嘴里隨著講話不斷噴灑出來,惹得黑墨鏡大漢扭過頭去,艾里這個階層都是這樣,穩定不住情緒,相當容易激動。
艾里也不換衣服,就穿著他那身小黃環衛工人服,順道幫著大肚皮大叔抬家具,能看出黑墨鏡其實并不想幫著抬,只是跟他解釋更費事,不如出點力把東西抬上車,可能更省力。
黑墨鏡的車是一輛加長的豪華轎車,沒見過事面的人,也就只有在電視上見過明星從這樣的車上下來,哪可能只知道這輛車其實在租車行里,一天也租不了多少錢,他們只需要再咬咬牙也可以坐上這樣的車開一整天,從他們很少用車的角度來講,可以說車就是他們的,比較跟自己擁有這樣的車一樣,很少有機會開出來。
坐上加長豪華轎車的大肚皮叔叔激動萬分,話也就多了起來,講講過去自己見過的那些事——有一個交警再街邊上,也就是那道漆黑小巷子的前面,追上一輛摩托車,那穿綠色制服的交警沒有注意到來自小巷子里炙熱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把另一位摩托車車主地鑰匙拔下來,但又沒有馬上把人帶走,反而跟他像是再攀談,之后那個——應該是罪犯,又把交警摩托車地鑰匙拔下來,昂首挺胸,手里不斷比劃著什么。
“歐妮亞市就是這樣,有錢了,用點關系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連警察都管不了”大肚皮大叔一邊喝酒,一邊跟黑墨鏡大漢講道,開車的是另一位黑墨鏡大漢,他似乎不喜歡講話,但從鏡子地反光處可以看出他聽到大肚皮大叔講完之后,嘴角微微上揚一個弧度,帶著輕蔑和不屑,顯然并不認同大肚皮大叔講的話。
實際上大肚皮大叔講的話沒錯,但也不完全正確,他從前都沒有講過,因為這棟樓里地居民平日里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也沒得人聽他講話,所以講出來地話有些前后不搭,除了嗓門較大之外,這一番怨天尤人的話沒有任何意義。
“艾里,小里,我跟你說,樓里的大李、小張都已經過去了,我回來搬個東西,以后就跟周老板干”大肚皮叔叔喝了酒,眼睛都快要睜不開,哪里分得清楚現在的情況,那個黑墨鏡肯定不是大老板,只是一個跑腿的,估計是幫某個人辦事罷了。
不過,艾里也沒理由跟一個醉漢講什么話,把頭扭過去,任憑大肚皮叔叔和黑墨鏡有一句沒一句地講話,自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再窗戶外面,把路線都給記好,腦中歐妮亞市地地圖不斷翻動,尋找到自己所處的方位,后來才發現,這窗戶是單向窗戶——從里面可以看見外面,從外面卻看不見里面。
當晚,艾里坐著加長版豪華轎車來到一座郊外的別墅區,一下車,艾里就能明顯地看見,別墅門口的墻上有一片長方形的區域,跟其他地方有所不同,顏色更深,應該從前在上面貼著些什么,但是后來被撕了下來。
進入別墅,大廳里就是那棟樓的住客們,雖然只在里面住了幾天,但艾里還是將他們都認了出來,他們顯然喝的都有些微醺了,頭頂上的大燈綻放出流連的異彩,褐色的樓梯婉轉直上,一直到二樓,窗臺邊上沒有站人,那些黑墨鏡大漢幾乎都是一個樣子,漫無目的的背過手站在四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中間的沙發相當寬廣,足以容納下所有居民還有富裕,大肚皮大漢也不管自己那些家當,猛然撲上前去,跟他的那些兄弟抱在一起,共進香檳,喝的面紅鼻子粗,喉嚨也跟著粗重,講出來的話帶著嚴重的粗氣。
“哎哎哎,喝喝喝,過來過來過來”他們的語言能力似乎已經退化到兒時的水平,說出來的話讓人聽著一頭霧水,可大肚皮大叔卻好像能聽懂一般,也跟著大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對方那邊也跟著大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艾里聞了聞酒杯,并沒有聞見藥水的味道,只有香檳味,話說,那些名流需要擔心對方會不會使絆子,對艾里這些人來說,根本不用擔心這個,他們所擁有的——那些家具和工作,對這些保鏢來說微不足道,他們肯定不是沖這個來的。
“唉,,,,喝?”一個看起來相對年輕的住戶注意道把酒放在鼻子處聞氣味的艾里,連忙過來架著艾里要他喝點酒。
“好好好”艾里陪著笑,繼續裝作一個環衛工人的樣子,把酒全部喝下去,臉蛋馬上變得紅彤彤,狂歡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