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清涼寺拜圓凈為師 陵前鎮(zhèn)拳打丁木匠

卻說高三書院三年學(xué)滿，又與圓凈和尚有三年之約，這一日高三登上清涼寺，就見古柏蒼松，枯藤老樹，好一座幽靜古剎。登山遠望，終南山若隱時現(xiàn)，正是“分明日遠長安近，沃野雄關(guān)指顧中”，好一派三秦壯美風(fēng)光，讓人心曠神怡，豪氣頓生。

高三在佛塔下耍了一趟棍法，就見棍掃如排山倒海，勢奔如毒狼下山，槍扎似銀蛇吐信，撩棍舞耍得密不透風(fēng)。圓凈和尚在身后贊道：“三年不見，果然功夫見長不少，來來來，老衲陪走上幾招。”

說罷提了一根白蠟?zāi)竟鳎⒘藗€“朝天一炷香”的勢。高三向圓凈和尚施了一禮說道：“請師父賜教！”說罷一招“撥草尋蛇”向圓凈和尚擊來。

圓凈和尚斜步反手一棍壓住高三棍頭，上步又是一棍，直擊高三頭部。高三向后抽棍，一招“勒馬橫槍”陰手棍直劈圓凈和尚。二人棍棒相交“噼噼啪啪”一連拆了十幾招，圓凈和尚突然一招“餓馬奔槽”破了高三棍法。圓凈和尚哈哈大笑道：“三年不見，竟然能陪老衲走十幾招，果然了得。耀州郭文山果然是把教學(xué)生的好手啊！”

高三跪拜在地說道：“多謝師父指教！”

圓凈和尚上下打量一番高三欣喜道：“身體長高了也結(jié)實了，你這幾年根基打得牢靠，拳法精熟，但擊技尚且欠佳。從現(xiàn)在起，老衲先教你‘五形拳’法。”

高三問道：“師父，‘五形拳’是怎樣的拳法啊？”

圓凈和尚說道：“‘五形拳’乃是指龍、虎、豹、蛇、鶴五種象形拳，以虎形練骨，豹形練力，蛇形練氣，鶴形練精，龍形練神。‘五行拳’中亦有‘五禽拳’，共分為虎拳、鶴拳、龍拳、蛇拳、猴拳，此五種拳術(shù)皆為象形拳術(shù)。”

高三聽得興趣大增，問道：“師父！這五種拳中哪一種拳最為厲害？”

圓凈和尚笑道：“五形拳術(shù)缺一不可，虎走剛猛，練筋骨勁力；鶴講輕靈，明角度攻擊；蛇主飄纏，氣沉連綿；猴則手眼明快，迅速靈敏；龍寫神意化剛?cè)幔逍稳袥Q曰：‘虎似下山出林之狀，鶴似休枝啄食之意，龍似出云游騰之觀，蛇似草行急步之形，猴似上樹取物之態(tài)。’牢記參悟五形拳訣精要，修為自會更上一層樓。”

自此高三每日勤學(xué)苦練，將五形拳法練得純熟。圓凈和尚又給高三周身加了沙袋，高三每日聞雞起舞，練習(xí)飛檐走壁翻山越澗之術(shù)。夜間則與圓凈和尚拆招對練，討教招式用法。這一日圓凈和尚又給高三傳授羅漢拳法。這羅漢拳乃是武林精妙拳法，相傳創(chuàng)自達摩祖師，歷代僧人拳師口傳心授不立文字。練法中始終體現(xiàn)“無念為宗”的禪宗精神，側(cè)重呼吸吐納，氣行六脈，守心住圓，止心不亂的氣功法門。故也稱“少林心法羅漢拳”，有詩曰：

達摩西來一字無，全憑心意用功夫。

若要經(jīng)上尋佛法，筆尖蘸干洞庭湖。

高三悟性極高，武學(xué)基礎(chǔ)又打得結(jié)實，學(xué)起拳來自然是一學(xué)就會。圓凈和尚嚴(yán)格教授，高三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高三已將這羅漢拳的“外擊拳”練得純熟自如，練起拳來真是拳似流星，靜如處子，動若驚鴻。恰似：

左搬右沖快如風(fēng)，左右流星奔當(dāng)胸。

羅漢神打世間無，招急如電快如風(fēng)。

倒翻風(fēng)火回身腿，偷步倒踢顯奇功。

這一日圓凈和尚又給高三教習(xí)十大硬盤功法，圓凈和尚對高三說道：“耀州郭文山已傳你硬盤功法，今為師傳你十大硬盤。你有先前苦練之功，今學(xué)起來可事半功倍。”

高三求解道：“請教師父，何謂十大硬盤功法啊？”

圓凈和尚說道：“呵呵！你小子總是好學(xué)多問，這十大硬盤功是我紅拳技法中功法之要，若不習(xí)這硬功，練來練去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啊！”

圓凈和尚繼續(xù)說道：“這十大硬盤功法分別是，千字錘、千把攢、千斤墜、踢樁、打樁、梅花樁、盤刀舉凳、打沙袋、插沙袋、磕臂膀、磕樹、舉鎖子挑擔(dān)子、纏線拔蒜、泥疙瘩等，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將周身練得如剛似鐵，遇對手搏擊方能一擊制勝。”

春去秋來，高三外家硬功早已練得深厚。

轉(zhuǎn)眼到了秋季，天高云淡，清涼寺周圍的柿子林早已是“園紅柿葉稀”的時節(jié)了。柿果澄黃如金掛滿枝頭，圓凈和尚領(lǐng)了高三和幾個小和尚在山下柿子林中摘柿子。

渭北一帶每到秋季都有摘柿子做柿餅和釀柿子醋的習(xí)俗。幾個和尚拿了木梯挎了竹籃摘柿子，摘得小心翼翼的。柿子樹枝干脆而易折，小和尚們摘得很慢，高三看得心急說道：“幾位師兄師弟都下來吧！讓我來摘，你們只需分別站在樹下給我接住籃子即可。”說罷就見高三“噌噌噌”上了柿子樹，輕舒猿臂如靈猴摘桃一般，不一會兒便摘滿一籃，用繩索吊下樹來，幾個小和尚接了倒入籃筐中。如此反復(fù)，不一會工夫就已摘滿了七八筐，幾個和尚無不贊嘆！圓凈和尚見筐滿示意高三不要再摘了。高三縱身跳下柿子樹，臉不紅氣不喘。眾和尚兩人抬一筐柿子上山，高三用扁擔(dān)挑了兩筐柿子快步如飛。眾和尚剝皮掛果，寺院中掛滿金黃色的柿子，煞是好看。高三在清涼寺已學(xué)藝兩年光景，念及母親身體，便向圓凈和尚告假暫回家中幾日。

高家堡的坡地上是柿林成片，百姓都在園中摘柿子。高三與母親拿了竹筐竹籃到林中摘自家柿子。小虎、狗蛋都已長大，和各自父母都在柿子園中。狗蛋見高三也來柿子林喜道：“紅娃！你啥時候回——回來的？你來摘——摘——摘柿子也——也不拿梯子，咋——咋摘啊？”

高三笑著說道：“不用梯子就摘不下來柿子嗎？今天哥讓你開開眼界。”

說完幾個縱躍已上了大樹，在林間來回穿梭，只半天時間就將自家的柿子摘得干干凈凈了，就連樹頂?shù)纳夜颊靡桓啥簟４迕穸寂苓^來看高三摘柿子，一個個豎起大拇指贊道：“這比猴子還要利索啊！紅娃！你給咱也幫忙摘一下那樹梢的果子，掉了怪可惜的。”

母親蘭氏慈笑著說道：“都是一個莊上的，談什么幫不幫啊！直接使喚就是了。”

高三將柿子挑回家中，一連幾天都在柿子園給村民幫忙。誰家的摘不下來就幫誰，沒過幾天工夫這片柿子林就全摘完了。

高三和狗蛋、小虎幾個發(fā)小一起坐在打谷場上敘敘舊拉拉家常。狗蛋、小虎已經(jīng)訂了親事。高三忽然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幾年前還在一起嬉耍的玩伴如今都已長大成人，即將成家立業(yè)。細數(shù)自己在清涼寺中學(xué)藝已有兩個年頭，自己也已經(jīng)是長成十九歲的少年了。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淘氣貪玩的紅娃，心中多了一絲煩惱，不由自主想起了胡召男。已經(jīng)兩年沒有再見過召男了，自己沉迷武術(shù)，是對她有些冷淡。情思翻起便難以釋懷，于是便辭了幾位發(fā)小兄弟，朝陵前鎮(zhèn)行去。

陵前鎮(zhèn)最近也基本太平，又沒有匪患。胡召男自從認識高三之后，早已不再任性刁蠻，時常扶危濟困，幫助百姓，整個陵前鎮(zhèn)比以前更加繁榮。

高三來到街上在剃頭鋪剃了頭，整個人立時英姿逼人。高三漫無目的信步在街上轉(zhuǎn)悠，忽然見前面人頭攢動，像是在看什么熱鬧。高三湊上前去看個究竟，就見人群中間，一個樵夫模樣的人正被一個衣著華麗的富人毆打，那樵哥也不還手，任憑那富人打。眾人俱看熱鬧也沒人上前拉架，高三看不慣斷喝一聲：“住手，凡事大小須都講個理字，這位大哥毆打這位樵哥，我見樵哥一沒還手，二沒還口，不知何事要這般相待？”

那打人的富人停手瞪著高三尖叫道：“你是什么東西，也敢管本大爺?shù)氖拢　?/p>

高三臉色一變，那富人見高三雙目精光如電，氣度不凡，不免有些氣餒。

高三說道：“這位大哥說話最好有些分寸！”說罷左手輕輕一捏那富人的手，富人“哎喲”一聲便松開那位樵哥。高三問道：“此人為何打罵你？”

那樵哥哭著說道：“我打了一捆柴到集市上換些米鹽，走到這里人多擁擠。剛好不小心碰了這位爺一下，這位爺二話不說抓住小的就打。說他的衣袍是蘇杭的上等絲綢，就是小人的全部家當(dāng)也賠不起啊！無奈只有任憑廝打謾罵，只希望這位爺消了氣放過小的。”

高三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轉(zhuǎn)身一把抓住那富人說道：“大街之上人多，難免磕磕碰碰，也不至于如此欺負他人。你這身衣服也就是普通的華布，訛什么人竟說成蘇杭的上等絲綢。我看你這衣服完好無損，分明是欺負老實人。”

那富人跳將起來罵道：“關(guān)你屁事，惹惱了爺連你一塊兒打！”

說罷身后面圍上來一幫手下，那富人高聲說道：“徒兒們！把這個嘴上還沒長毛的家伙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讓他知道知道我們班門的厲害。”

眾人“嘩啦”一下把高三圍在中間，高三早就拳癢難耐，打這些人更是輕描淡寫，只用了兩成功夫就把他們打得癱倒在地，高三一把提起那富人，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他的半邊臉立刻腫了起來，牙齒也被打掉了好幾顆，滿嘴鮮血求饒道：“少俠手下留情，小的是鎮(zhèn)東頭的丁木匠。”

高三一聽一個木匠竟然如此囂張，無名火“噌”地躥了出來，又是一巴掌，直打得他兩邊臉頰紫紅青腫，又掉了幾顆碎牙。丁木匠跪地連連求饒，高三怒道：“平生最見不得這樣恃強凌弱欺負老實人的狗東西，這位樵哥不小心碰你一下，竟招你這般凌辱。今日卻要一并還了，才解這口心頭惡氣。”

說罷一把提起那樵哥說道：“這位樵哥，剛才受的欺辱，你且一并與他還了。”

樵夫膽怯，哪里敢打？央求著說道：“多謝好漢為小人出頭，這打就算了，小的日后還要在集上營生呢！”

高三氣不過，又照著丁木匠面門一拳，直打得他門牙斷掉，口中紅的白的冒個不停。圍觀的人都喝起了彩：“打得好啊！——打得好啊！”高三讓丁木匠給那樵哥賠了柴錢，那樵哥拜謝了高三自速離去。高三放了丁木匠，一幫徒弟趕緊抬了丁木匠去武大夫那去看。街上攤販大都認識高三，圍住高三說個不停。卻原來這丁木匠是陵前鎮(zhèn)東街的一個木匠，因手藝不錯，這些年攢了些錢財，遠近拜師的漸漸多了起來，手下帶一大幫徒弟教習(xí)木活。平日里徒弟們尊抬，這丁木匠原是個心眼極壞的小人，略微發(fā)達后，便喜歡顯擺顯擺。又由于這木匠大都會看陽宅風(fēng)水，官家富商、平民百姓大都不敢得罪，生怕給自己家建房時使鬼搗怪，敗了自家運勢，禍及后世。這丁木匠仗著勢大，將附近能建宅的木匠雇人不是打殘致廢，就是收入自己門下。人們心中不悅，表面卻尊敬有加。他自是常走路一路瞅著天，不料今日被那樵哥不小心碰了，便逞了一回威風(fēng)。沒想到剛巧碰上高三，被路見不平痛打一頓。

眾攤販把高三拉到一家茯茶館，一陣訴說，高三便明白了大概。與眾攤販喝茶吃點，茶館中唱著眉戶戲，高三很久沒有如此愜意聽?wèi)蚝炔枇耍E起二郎腿嗑著瓜子聽著戲，高三打發(fā)了攤販，獨自一人享受這難得的悠閑。

不覺間想起五年前與胡召男在西京城看花燈的情景，不禁一拍腦門。哎！今日本是要見召男來的，管了閑事卻忘了這檔子事。趕緊起身結(jié)了茶錢，茶館老板死活不收。高三將五文茶錢放在柱子上用力一按，銅錢俱都陷入廳柱中。茶客們驚得目瞪口呆，高三說道：“喝茶付錢這是規(guī)矩，不能讓高某壞了這規(guī)矩。”說罷出了店門。高三前腳剛跨過門檻，就見門口立一大漢擋住高三去路。高三正欲開口問話，那大漢二話不說揮拳就打。

不知此人是何來歷，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