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2979年,上元節后第一日,云都,鄭府,青曦舍。鄭昕正在對王漠匯報之前派遣事務的結果。
“公子,前去東瀛調查的人已經回來了,這是調查結果,還有您吩咐購買的東瀛服飾。”鄭昕說著,將手中的山河戒與調查報告遞了上去。
“派遣去東瀛調查的人,是否可靠,這份情報,是否有意義?”王漠問道。
“回公子,這次派遣出去調查之人,是我鄭氏的暗衛,對于鄭氏絕對忠誠。況且這次調查的內容,本就是一些已經過了十多年的事情,應當不會有虛假。
恕鄭昕說句不好聽的話,其實原本鄭昕就認為,這份情報沒有多大意義,畢竟是些陳年舊事,時光帶過之下,難免有出入。”鄭昕回答道。
“看法很好,其實原本我也沒有指望這份情報具有多么重大的作用,我只是需要確定一件事情罷了。宴請諸位世家公子的事情進展如何了?”王漠一邊看著那一份情報,一邊說道。
“公子,因為考慮到前面幾日齊氏的齊洺公子可能需要處理上元以及之前堆積的事務,無暇赴宴,將宴請的時間目前擬定為正月二十日,既是上元之后第五日。
而地點定在了雨閣,雨閣雖是云都最大的幾家風月之地之一,但是卻也是云都酒釀菜品最為卓越之地。況且云都三大魁首之一的“雨”大家也在雨閣,“雨”大家每月只在二十日登臺一次,卻憑著極高的音律造詣名滿云都,屆時不少世家公子都會前往。
每一年都有不少人云都外的人慕名前來一睹“雨”大家的風采,這次又有公子您的盛情相邀,那些世家的公子必然不會拒絕。而且在眾人欣賞音律時刺殺,必定能出其不意。”鄭昕說道。
“嗯,不錯,便按照你說的去辦吧,臨行之前,讓那刺客來見我便是。”王漠對于宴請的事情,意興闌珊,只在意怎樣動手刺殺,因此冷淡,目光一直在調查報告上。這份報告的內容雖然有些多,但閱讀完并不需要多久的時間,鄭昕也一直在一旁等候。
將所有內容看完后,王漠將報告扔在了桌上,閉目思考,將報告之中的信息與自己之前擁有的信息整合、分析。許久之后,王漠突然將眼眸睜開,目光凌厲,對鄭昕說道:“鄭昕,帶去調查的那名暗衛來見我。”
“是”鄭昕一時之間不明白為什么自家公子突然變得如此,但只能選擇聽從吩咐。未過多時,鄭昕帶著那名前去東瀛調查的暗衛來到了青曦舍內。
“暗衛廿七,見過公子,不知公子喚廿七前來所為何事?”廿七,便是這被王漠派遣去東瀛調查了三余月的暗衛的代號。
“廿七,我只為一事喚你而來,那就是,這一份報告,是否句句屬實,皆是你多方求證的結果?現在,你再來看一次這份報告,將其中求證之時描述有沖突的部分指出來,而后告訴我。”王漠聲音低沉,對著前方的廿七說道。
那在濟都王府幾年養成的高位者的威壓,此刻終于是展現了出來。廿七很快就指出了其中那些求證之時有沖突的描述并將之一一敘述。
“很好,廿七,你的任務完成得很到位,你可以退下了。”得到了結果,王漠對廿七說道。廿七很快便離開,待其消失在青曦舍內后,王漠再一次對鄭昕下令:“去替我尋幾個會東瀛裝束的人過來。”接到命令后的鄭昕馬上離開。
夜,青曦舍,舍外是如墨夜色,舍內是通明之光,幾個人不停在衣櫥臺與梳妝臺之間穿行,王漠此時正坐在梳妝臺前,任由后方的妝師施為,那幾個不停在穿行之人,是王漠命鄭昕找來的懂得東瀛裝束的人,而在王漠后方的人,正是熟悉東瀛文化的妝師。
經過一番裝飾,原來的鄭氏公子常服,已經換成了身上的東瀛武士服,青山色的直垂,深黑色的羽織,接著是白色的袴,角帶纏著太刀、肋差,發式自然也是改為了東瀛的武士發式。
看著這樣的自己,王漠不由得笑了,而后眼淚流出。
處于一旁的鄭昕見此場景,連忙問道:“公子,您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適嗎?”
“不,我很好,我只是在想,最后我死去的那一刻,究竟是誰?是葬在了過往里的被我遺忘的自己,還是如今云都鄭氏的公子,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人?”王漠回頭對著鄭昕說道。
又轉過身,對為自己完成了這身裝束的幾人威脅到:
“跟著我的侍衛去領取你們的酬勞,離開之后,今日之事,你們就當沒有發生過,否則,我不介意我的手再染上你們的鮮血,明白了嗎?”目光冷漠,環視幾人,卻無人敢抬頭,只是低頭應了聲“是。”
一眾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青曦舍內,而王漠正在回憶著過往自己從素太一那里學習到的知識,有關于東瀛的一切,他都要回憶起來,時間很快在這樣的回憶里流逝。
(以下對話內容除說明外皆實際為東瀛語言)
夜盡天明,晝日之光照在了云都。云都,城衛都統府,一個浪客出現在府前,自稱東瀛劍圣緋云的徒弟,云都城衛都統周云燁的師弟,清原澤。
自稱清原澤的東瀛武士與執勤回府的周云燁相遇。適時,天拂曉,旭日之輝灑在兩人身上,看著歸府的周云燁,浪客清原澤對之行了一個東瀛武士禮,而后用東瀛的語言說道:
“周云燁師兄,一別多年,清原澤可是十分想念師兄當初在東瀛的教導,別來無恙啊,師兄。”
旭日之輝散布在周云燁的身上,但聽得此人所言,周云燁卻完全感覺不到屬于旭日的溫暖,唯有心中的寒冷,在向軀體蔓延。兩人就這樣站著,互相看著,不同的是清原澤神情歡快,而周云燁卻神情沉郁。
良久,周云燁終于是發話了,不過卻是用的大雍語言:“既然師弟已經找到這里來了,那么便讓師兄好好招待一番吧。”
而后,周云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清原澤笑了一下,進入了城衛都統府之中。見此,周云燁對身后的人吩咐道:“今日,不得打擾我,記住,任何事物,都不行!”周云燁將這句話再強調了一遍。
“是”這身后之人很快回答道,沒有半點疑問,他知道,自己家的這位大人,已經憤怒了。
進入城衛都統府后,周云燁將清原澤帶入了書房之中,一路之上,清原澤身上都十分平靜。
待兩人進入書房之后,周云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書房的門關上,而后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架在了清原澤的脖子上,用東瀛語句問道:“你,是誰,為什么,要來這里?”近乎一字一頓的語句,足以體現周云燁此刻的憤怒。
“清原澤,緋云劍圣的弟子,排名最后,怎么,師兄不記得師弟了嗎?”清原澤帶著笑容,用東瀛語回答道。
“不要挑戰我的底線!這是城衛都統府,我可以隨便給你一個罪名,然后再把你殺了,不會有人敢質疑我的。現在,把實話說出來。”周云燁咬著牙說道。
“是老師派我來到這里的,我自然是老師的弟子,師兄你為什么要懷疑我?”清原澤的笑容依舊未變。
周云燁將佩刀刺入了清原澤的脖子,而后說道:“如果真是老師派你來的,你又怎么會稱我為師兄?現在這把刀只要再往前深入一點,你必死無疑,你還是將實話說出來吧,我可以考慮放過你。我可以以武士的身份起誓!”
“怎么,終于不打算欺瞞我了嗎?終于承認自己的身份了嗎?真正的清原澤!”這來到的自稱“清原澤”的東瀛武士說道。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周云燁眼中閃過慌亂,但壓制住后很快說道。
“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真正的周云燁,早就死在了十五年前,回到大雍的人,叫做清原澤,帶著周云燁名號的——清原澤。”自稱“清原澤”的東瀛武士乘機將刀掙脫,而后對著“周云燁”說出了這一句話。
“周云燁”很快將佩刀再次架在了“清原澤”的脖子上,依舊是之前的位置,而后冷漠的說道:“無端誣蔑城衛都統,你知道我僅憑此就可以斬殺你嗎?”
“你可以選擇先聽我把話說完,再來決定是否要殺了我,不是嗎?”“清原澤”笑著說道。
“那么,讓我來聽聽你的詭辯吧。”“周云燁”森然說道。
“清原澤,緋云劍圣弟子,十一位弟子之中,位列第八。雖然是劍圣弟子,但天賦卻十分平庸,甚至不及普通人,十一位弟子之中,劍術最差之人。
紀元2958年,大雍帝國啟用計劃“凌云”,搜集了一批在不同領域天賦異稟的孩子派遣去各處學習當地的技藝。周云燁,就是那時候被找到的,而周云燁的獨特天賦,就是刀。
于是后來,周云燁與另一些孩子一起被送去了東瀛求道,其余人我不知,但周云燁最后拜入緋云劍圣門下,成為了緋云劍圣的第十一徒。
拜師緋云劍圣后,周云燁的刀道進步速度可謂是一日千里,在進步速度這一塊,將其余人都遠遠甩在身后。
少年氣盛,又是天賦異稟之人,自然會恃才放曠,自認高人一等,欺侮他人,處于第八位的清原澤,天賦平庸,劍術、境界皆是低下,自然是首當其沖。
于是周云燁在這樣的情況下,欺侮了清原澤長達三年的時間。原本其余人是可以教訓周云燁的,但是因為周云燁的背后有著大雍的背景,便只能是在暗處與之較量,以保護清原澤。
紀元2965年,清原澤終于忍無可忍,運用了一種方法,將周云燁殺了,然后取代了周云燁,假以周云燁之名,活在了這個世上。
原本這個假周云燁即清原澤,是可以被揭穿的,因為帝國的基因庫之中,存有真正的周云燁的基因序列,而周云燁所修煉的序列,并非是可以是基因大幅度改變的妖神序列,而是東瀛諸神所創立的后來者序列——序列太刀流,所以只要取下基因進行對比,便可以察覺這個計劃。
但是好巧不巧,就在紀元2966年,這個假周云燁回大雍之時,卻遇上了兇禽鬼車,滔天的地獄之焰,將這一艘正在返回的飛船打落,并導致飛船上所有人身上都燃燒著地獄之焰。
而作為天賦最強的周云燁,無疑是最早被救援的人之一,但即便如此,這地獄之焰也破壞了周云燁的基因序列。
于是后來周云燁的身份,只能是從另外的九位弟子之中證明這就是周云燁,卻缺乏了最重要的基因序列認證。但是一個周云燁,還不會讓帝國如此重視,于是你可以選擇來到云都,自我放逐,成為云都城衛都統。
后來的事情,想必已經不重要了吧。那么,我的詭辯,如何?”“清原澤”笑著對眼前的“周云燁”說道。
在聽完這段敘述之后,“周云燁”先是慌亂,后是驚訝,最后是平靜,然后對“清原澤”說道:“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有證據支持嗎?”
“不需要證據,因為我并不是來要挾你的。我,是來跟你合作的?”“清原澤”對“周云燁”說道。
“那么再商討合作事宜之前,是否需要解釋一下,這件事情。”“周云燁”將刀收了起來,但手卻一直放在刀柄上,隨時準備再次出刀。
“我只是為了能夠給都統大人留下一個深刻的映像罷了,那么我的目的達到了嗎?清原澤都統大人?”“清原澤”笑著問道。
“哼,你的身份就不打算告訴我了嗎?”清原澤終于承認。
“鄭青曦,目前名滿云都的鄭氏廢物公子,見過清原澤都統大人。”王漠對清原澤說道。
這是自閉關筑基之前便開始設計的計劃,與“周云燁”結識。
早在了解過云都所有重要人物后,王漠便對“周云燁”產生了懷疑,廿七,便是王漠派去求證自己懷疑的人,萬幸一切如王漠所預想,真正的周云燁早已死去,如今活下來的,不過是一個頂著“周云燁”之名的東瀛武士,而且還被王漠猜中了真正的身份——清原澤。
(以下談話內容為大雍語言)
“若是青曦公子這樣的人也算廢物,那么這世上的不是廢物之人,便是億萬分之一了。”清原澤冷笑著說道,這一次不再是東瀛語言,而是雍帝朝的語言。
“清原澤都統大人謬贊了,鄭青曦怎敢接受這贊許。”王漠依舊是平靜的神色,用雍帝朝的語言回答。
“現在我們已經結識了,說說你的目的吧?”清原澤說道。
“我的目的很簡單,三日后我將設宴雨閣,邀請各世家公子,而后在宴飲之際對齊氏的齊洺出手刺殺,若是刺殺失敗,這刺客自會自盡;但若是成功,我希望都統大人在他逃走之前替我替我殺了他。”王漠緩緩說道。
“哦?此人不是你們鄭氏的人嗎?若是信不過他,為何要安排他去刺殺?”清原澤很是疑惑。
“這個世界上有些秘密不是靠忠誠就能守住的,比如搜魂之術就能破解這份忠誠,所以他不能活下來。”王漠語氣冷漠的解釋道。
“如此,我能得到什么好處呢?青曦公子應該知道,若是我將公子剛剛說過的話傳給了齊氏,會有什么樣的結果吧?”清原澤亦不是愚笨之人,很快便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而后對笑著對王漠說出了這一番話。
“都統大人可以得到我的友誼,這是遠比實物資源更具有價值的存在。況且,即便都統大人能救了齊洺這一次,都統大人難道認為齊洺能夠斗得過我嗎?”王漠淡然一笑,似是對清原澤的威脅毫不在意。
“的確,以青曦公子方才展現的手段,齊洺斗不過你。但是我如何相信青曦公子能夠贏得最后的勝利呢?”清原澤說道。
“我無法讓都統大人相信,因為這是一場賭局,現在就看都統大人是要如何抉擇了,賭我鄭青曦能夠笑道最后,亦或是被其余幾大家族算計而死。”王漠依舊神色平靜。
兩人不再言語,沉默了許久,最終,清原澤說道:“既是如此,我清原澤賭了,就賭青曦公子是最后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