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不賣了，快走吧。”

孟免撓著頸子，連打了兩個呵欠，伸手準備關門。

聞言，面前的三個大漢鬼面露難色，三張原本就青黑的臉變得更加暗沉。

領頭的那個男人攔下孟免動作，哀求：“我們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才到這的，就想著趕緊投胎，孟奶奶，行行好，賣給我們吧。”

孟免眉頭一蹙，撇開他的手，不悅：“我的工作可是有規定時間的，超過九點就得打烊，沒有例外。”

說著，她上下掃視了他們一眼，看著面生，不像是她管轄范圍之內的。

“我說，你們是北區的吧，不找你們當地的孟公，找我做什么？”

時代發展，人口激增，為了減輕冥界工作人員的負擔，冥府搬遷到了經濟繁榮的南方，為了方便管制，特地在北方也設置了一個分殿。

南方是由正統的孟婆管理，北方則是由男性鬼差接管，外界稱之為“孟公”。

孟免身為孟婆第107代轉世人，自然是掌管南方。

三個大漢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躲來躲去，支支吾吾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終于，其中一個絡腮胡男人直視孟免，帶著討好的笑：“我們仨是在外地打工的，也不懂這死后的規矩，想著最后回來見見爹媽，這不就奔您這兒來了嘛。”

孟免狐疑地打量著他們，最后大手一揮，砰的一聲關了門。

隔壁房的陳氏耳貼門縫聽到動靜，嘴里喃喃念起了驅邪經，合起手掌祈求眾神眾仙驅趕走她這苦命外孫身邊的惡靈怨鬼。

孟免不想再理會那三鬼，轉身就要回床鋪。

“喵——”

窗戶外傳來一聲細軟的貓叫。

剛要爬上床的孟免聽了，瞬間來了精神。她來到窗前，拉開簾子，果真看見那只小白貓在外面。

它伸著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扒著玻璃窗。

孟免打開窗戶，小心翼翼地把它抱入懷中，伸手輕揉它的腦袋，問：“有段時間沒見你了，你跑哪兒去了？”

小白貓瞇起眼享受著她的撫摸，歪著腦袋在她懷里蹭了蹭。

孟免輕笑，隨后騰出一只手拉開抽屜，拿出幾個小魚干放在桌面。

她把貓輕輕地放在桌上，最后撫了撫它柔軟的后頸，“乖乖吃，我先去睡覺了。”

“喵。”它舔舔爪子，像是回應。

夜深，蟬鳴唧唧。

寧靜的臥室里，只剩下孟免細微的呼吸聲。

幾股黑煙從門底涌入房間。

黑煙在屋內擴散，最后聚成一股，朝著孟免的床頭柜襲去。

忽地，一道白光閃過，將它們打了回去。

黑煙迅速遁入門縫，消失不見。

樹梢上，一雙琥珀色的豎瞳潛藏在綠葉里，它擺動著尾巴，朝深處爬去。

學校食堂。

孟免一個人一個盤坐在長桌前咀嚼著飯菜，相較于其他桌滿滿當當的人，她這張長桌子著實顯得冷清了點。

不過倒也不是一個人都沒有。

長桌的盡頭坐著兩位女生，她們一邊吃飯一邊往孟免這邊側目，倆人互相咬著耳朵不知道在說什么。

孟免視若無睹，面對路過學生投來的詫異目光，她也只是淡定地扒著盤里的飯。

正對面忽然顯現出一個大姐姐，她沖著孟免靦腆地笑，“我是來買湯的。”

孟免停下口中咀嚼的動作，左右環顧了一下，確定只有自己看見了之后，使勁咽下了米飯，略顯失落。

“帶證了么？”

“帶了帶了。”那個大姐姐從身上掏出一個小本本，恭恭敬敬地推到孟免的面前。

“她真的開始自言自語了，好嚇人！”

長桌最盡頭的那兩個女生見此情景，嚇得立馬拿起手里餐盤紛紛逃離了座位。

后排最近的一位女生瞟了孟免一眼，咬著筷子打了個寒顫，“果然精神不正常。”

孟免恍若未聞，只是認真地翻看著面前的證件，九個殿的印章都蓋了，嗯，批準。

她從隨身攜帶的挎包里掏出一小枚印章，在最后一頁摁了下去，隨后拿出一個精巧的小盒子，連同著證件一并遞交給了她。

“可口服，可沖泡，價錢不用我說了吧？”

孟免拿出一張卡，這張卡和普通的銀行卡不同，上面有一塊銀灰色的正方形圖案。

“我懂我懂。”她把大拇指摁在正方形圖形上，卡面上顯示的金額數立馬往上漲了幾位。

“好了，祝你一路平安。”

孟免收回卡，繼續埋頭吃飯，沒有理會背后的竊竊私語。

快吃完時，身后細小的私語聲逐漸騷動起來，不過話題已經不再是她。

“是鐘葵誒，他怎么會來食堂吃飯？”

“看上去好兇，但是真的好帥。”

孟免收拾好餐具起身，抬頭就看見鐘葵迎面走來，她側身離開讓了位置。

走了兩步，孟免回頭看，鐘葵那一頭標志性的自然卷就杵在她剛才的位置上。

這就是年段第一嗎，果然拽，連她的位置都敢坐。

“喂。”

前臺的范無救揉著睡眼，不耐煩地接起電話。

是分殿打來的。

“請求總部支援……”

聽聲音是剛上任的孟公孟淵。

“什么事，”范無救找出筆和紙，“說。”

對面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慌張：“我核對了一晚上，發現上上上個月和這個月領湯人數和死亡人數匹配不上。我算了一下，大概……大概有四個亡魂失蹤了。”

范無救皺了一下眉頭，“三個月之前的？之前沒有核對過？”

“我是上周剛上任的，呃……之前是孟大遲前輩管理的。”

孟大遲啊，范無救頓時了然，這個因為玩忽職守而被革職的上任孟公，想必業務能力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們那的無常呢，人死了無常不應該是第一個到現場的么？”

“無常大哥到的時候，魂已經不在了，氣息也消散了，其中一個的尸首還沒找到。估計亡魂出了管轄范圍，希望總部協助！”

凌晨零點，孟免趁著陳氏睡熟，悄悄從家里溜出來，來到了冥界事務所。

冥界事務所只有在晚上才會向陽間開放，白天是海鮮市場。夜里過了零點，一座高大的寫字樓便會拔地而起。

當然，凡人是看不見的。

孟免收到電話，匆匆來到黑白無常的辦公室，推開門，只有謝必安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孟免一屁股坐下，順手拿起茶幾上剛沏好的茶一飲而盡。

休息足，她抬頭環顧了一眼四周，不見范無救的身影。

“那家伙呢？”

謝必安耐心地重沏了一杯茶，回答：“你知道的，晚上是他值班。”

孟免不滿地撇撇嘴，“半夜三更叫我過來到底有什么事，快點說，明天我還得上課。”

謝必安莞爾一笑，雙手扣在膝蓋上，“年段第二果然用功。”

“少廢話。”

“別生氣，是這樣的，”謝必安不再打趣她，回歸主題，“我們收到了分殿的求助電話，說是北區三個月前失蹤了四名亡魂，區域里查不出亡魂的行跡，懷疑那四名亡魂逃到了我們這里。”

謝必安拿出一份資料，交給孟免，“這是我們從崔玨那調來的四個人的生前信息以及死因，你拿回去核對一下，找找這三個月以來有沒有外區來的亡魂或者可疑人員。”

孟免揣著資料出了辦公室，來到前臺登記信息。

一個男生忽然走到她身旁。

“幫我登記一下，三樓牛頭馬面工作室，鐘葵，嗯，謝謝。”

鐘葵？

孟免筆下一用力，險些把圓珠給摁進去。她抬起頭，望向身旁的男生。

標志性的卷毛。

孟免難以置信地抬頭確認了一眼大廳上滾燙的“冥界”二字。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