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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隱疾

  • 錦繡青梅
  • 鶯訴
  • 3139字
  • 2020-09-13 01:00:17

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郭夫人收起臉上的笑意,緊握杯盞的指尖隱隱發白。

若不是為了廷逸將來仕途風順,她怎能容忍周瓔若那種上不得臺面的女人接近自己的兒子?

從前她對大兒子沈廷硯教育嚴苛、期望頗高,卻不想其無心官場,一心撲在商道上,還娶了個肚皮不爭氣的陳家女兒。

她郭曼云的兒子,怎能平凡至此?

她的兒子,必須是叱咤朝廷的棟梁之才,必須為她那沒落的皇室家族光宗耀祖!

于是她對小兒子沈廷逸溺愛無度、放縱成廝,對他的風流韻事不聞不問,只為讓他活在自己親手編織的溫柔搖籃里,一心一意聽自己的話,任由自己為他鋪路,踏足官場。

這既是一種手段,也是一種補償,對他無法攜手心愛女子共度一生的補償。

從他出生起,便注定要娶高門貴女,無論相貌品性,只為那高高在上的身份。

如今有個主動送上門的周家小姐,何不順水推舟?

冬黎貼心地走上前,給她捏肩,“夫人,昨晚南霜……又失敗了。”

“你說什么?!”

郭夫人眉一橫,雙眸迸發出冷冽寒光,“那個賤人,不是挺會勾引主子嗎?現在怎和她姐姐一樣無用了?”

冬黎鄙夷地撇撇嘴,“夫人,您有所不知,昨天夜里四公子本想要了南霜,可南霜不從,還私底下跟我哭訴,說她是三公子的人,不能服侍四公子,這才白白錯失這么好的機會!”

“呵,她還惦記著做我兒子的通房吶。”郭夫人嗤笑。

冬黎忙附和道:“是啊,奴婢就沒見過像她這么不知廉恥的女人!若夫人真的有意抬她做三公子的通房,又怎會把她派去伺候四公子?蠢笨至此,凈會破壞夫人的好事!”

郭夫人垂眸輕撫茶沫,眼底一片冰冷,“既然她這么想給別人做通房,那我就成全她。晚些時候你去告訴她,以后,她就是四公子房里的人了,也不必再往我這紫藤院里跑。”

“夫人,您這是……要棄了她?”

冬黎有些意外,更多的卻是忐忑。

南蓉和南霜皆是姿容出挑的婢女,明明還有很多機會給四公子下毒,卻都被郭夫人毫不猶豫地拋棄,成為了棄子。

一盤棋局,失了棋子,必然會有新的棋子代替入局。

郭夫人的下一枚棋子,莫非……是她?!

一想到自己將來的下場可能會和南蓉南霜一樣,冬黎忍不住渾身發顫。

“存有野心和私欲之人,我從不用。冬黎,你覺得,這次讓誰去比較合適?”

郭夫人側目,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唇邊弧度讓人不寒而栗。

在未知的厄運降臨之前,冬黎腦中靈光乍現,脫口而出道:“奴婢心里還真有一個人選!”

郭夫人抿了口茶,“哦?說來聽聽。”

冬黎一咬牙,眼中劃過一抹狠戾,“便是四公子新添的小丫鬟,那個喚作詞兒的婢女!她年歲尚小,應當不難教化,只要咱們適當地給點小恩小惠,不怕她不聽夫人的話!”

郭夫人聽罷,面帶思量地點了點頭,似覺得此法可行,這才問道:“你說的那個詞兒,現在在何處?”

“回夫人,她就在外頭候著呢!四公子去領罰,她便一直在游廊里等四公子回來,這般死心眼兒的奴婢,若是能為夫人所用,豈不是死心塌地得很?”

冬黎服侍郭夫人多年,自恃十分了解她,三言兩語間,盡是說在了她的心坎上。

郭夫人擱下茶杯,心中已有了定奪,啟唇道:“你去把那小婢女叫進來吧,順便去跟沈長風說一聲,受完罰不必再回來罰跪,回去歇著便好。”

“是,奴婢這就去。”

冬黎暗自松了一口氣,匆匆離去的背影,宛如逃離。

萬幸,給四公子下毒這檔子事,沒落在她身上。

抄手游廊上,謝錦詞左等右等,沒有等到受罰歸來的沈長風,倒是等來了冬黎。

容貌端秀的女子,抱著雙臂,居高臨下地睨看她,似笑非笑道:“大夫人叫你進去。”

謝錦詞不解地歪了歪頭。

“去吧,記得乖巧些。”

冬黎微一彎身,尋到小姑娘的手緊緊握住,趁機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個東西。

“快去吧,別讓夫人久等。”

她拍拍小姑娘的細肩,轉身往院門而去。

謝錦詞低頭,呆呆地看著手里金燦燦的物什。

那是一錠元寶,足以抵她一年的俸祿。

無功不受祿,冬黎為何會突然給她這個?

小姑娘茫然抬眼,明闊的院落里早已沒了冬黎的身影。

她輕蹙細眉,無奈地把元寶收進袖袋,打算下次見到冬黎時再還給她。

來到正廳,只見郭夫人獨自端坐在主位上,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們不知何時已被遣走。

謝錦詞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尤其是袖子里還揣著一個沉甸甸的金元寶。

她低垂著眉眼,稚聲行禮問安,一舉一動挑不出一絲毛病。

郭夫人雙眼透著精明的光,一寸不落地將小姑娘打量了個遍。

衣著整潔,模樣乖巧,規矩守禮。

竟是個這般討喜的小人兒。

她滿意地勾起唇角,朝小姑娘招了招手,柔聲道:“過來我這里。”

謝錦詞訝異抬眸,正好對上郭夫人溫暖如春的笑容。

心中被一股難言的溫情填充完滿,她忍不住也翹起了嘴角。

她走向郭夫人,每一步都小心謹慎,卻又懷著無限的向往與希翼。

明明是很短的距離,她卻好像走了四年之久。

那是她年幼的生命里,缺失母愛的四年。

郭夫人牽起小姑娘的手,捧在掌心里緩慢摩挲,眸光溫柔得好似能滴出水來。

她笑問:“聽冬黎說,你叫詞兒?”

謝錦詞害羞地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郭夫人拉家常似的又道:“你家里可還有親人?年紀這么小,怎就被賣來做丫鬟了?”

她眼神溫和,語氣關切,叫人提不起一絲防備。

小姑娘很快便氤氳了雙眼,細聲道:“我爹娘都不在了……”

“呀,竟是個可憐的孩子。”

郭夫人攬她入懷,輕輕拍著她的背,“既然進了沈府,說明你我有緣。我也有個女兒,喚作冰雁,今年十二了。我看著你,便不自覺地想起她小時候,也如你這般惹人憐愛。”

謝錦詞嗅著她身上好聞的香味,心里感動得一塌糊涂。

這一刻,她忘了剛入紫藤院時受到的冷眼,忘了郭夫人的偏心,甚至忘了小哥哥還在受罰。

她只知道,她在這個懷抱里,尋到了久違的安寧。

“大夫人……”

她輕聲呢喃,小鹿眼里盛著霧蒙蒙的水汽。

郭夫人眸色一沉,嗓音帶著一種惑人心智的魔力:“乖孩子,我若是肯對你好,你……愿不愿意替我做一件事?”

謝錦詞想也不想便應道:“我愿意的!”

“那好,你仔細聽我說。你現在伺候的四公子啊,是老爺的外室所出,六歲被領回沈府時,便生了一種怪病……”

郭夫人故意在此處停頓住,果然在小姑娘的臉上看見了擔憂的神色。

她溫笑著,從袖子里取出一個折疊整齊的小紙包,輕輕放在小姑娘的手里,循循善誘道:

“這里面啊,是一個江湖老郎中親自配的藥粉,能治四公子的病呢。你只消將藥粉悄悄地摻在茶水、膳食里,拿給四公子服用,他的病就會好……”

謝錦詞不解地望著她,“可是,既然是治病,為何不直接拿給公子吃呢?”

“這可是隱疾。再說,誰不怕苦呢?”

郭夫人垂下眼睫,輕嘆半聲,“我好歹照顧了長風十年,他啊,最是怕苦了。詞兒,你一定要替我監督他用藥,明白嗎?”

謝錦詞懵懂地點了點頭,只覺手里的紙包,比那錠元寶還要沉重。

回到凌恒院,已過了未時兩刻(下午一點半)。

她本來可以早些回來的,可郭夫人執意要留她用午膳,還拉著她說了一大堆體己話,這才耽擱了時間。

這個時辰,早已不是飯點,小廚房的煙囪里卻升著縷縷白煙。

小姑娘準備進屋的腳步一轉,小跑著去了廚房。

扶歸正在燒水,看見謝錦詞進來,沖著她憨厚一笑,眉間卻是不展的褶痕。

謝錦詞下意識覺得是小哥哥出了什么事。

她整顆心都沉了下去,彎彎的細眉擰在一處。

扶歸杳了一盆熱水,招招手示意她過去,“詞兒,你先把這個端進房里,替公子清洗傷口,我得出去買點傷藥。”

“公子傷得很重嗎?”

謝錦詞忙上前接過木盆,稚嫩的嗓音染上幾分焦急。

木質的盆子本身就重量不輕,再加上里面裝著大半盆熱水,小姑娘細弱的胳膊有些不堪重負,身子搖晃了好一會兒才站穩。

扶歸好心替她扶了下盆沿,點頭道:“是啊,背上全是血呢!”

謝錦詞本想問一句,領小哥哥去受罰的惜寒,不是你的相好嗎?話到嘴邊,到底是臉皮薄,又被她吞回了肚里,終是沒有問出來。

她吃力地端著木盆,側身給扶歸讓路,催促道:“你不用管我,趕緊出去給公子買藥吧!”

扶歸也不再磨嘰,連胸前沾上的灶灰都顧不上拍,一溜煙消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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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詞兒:“大郎,該吃藥了……”

沈長風:“呀,我最怕苦了,不如,妹妹先替我嘗一口?”

小詞兒:“好呀好呀!”

謝錦詞,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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