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先生遁入空門

正月十七的上午,單位突然打來電話,讓我馬上去一趟,說是派出所警察和家屬來辦公室收拾×先生的東西來了。我連忙問×先生因為什么“進去”的,電話那邊說沒進去,是出家了! 我放下電話,半天醒不過悶來:×先生,我的同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民商法碩士,還有留學背景,四十出頭,事業如日中天,怎么會出家呢? 去年我們還一起出差,他什么時候徹悟的呢?

記得唐朝的什么人說過,“何必剃頭為弟子,無家便是出家人”,但是我覺得形式還是有必要的,如果把清規戒律當作浮塵那樣輕忽,那么誰還能在心中留住佛祖呢?

法相是莊嚴的,吾輩凡夫俗子學不來;而濟公的玩世不恭,吾輩凡夫俗子更是學不來,一不小心就會畫虎不成反類犬。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硬要把一門深奧高級的宗教當業余愛好,就難免作應景文章。雙手合十誰都會,但僅憑有點感悟就要講“慧根”之類的佛家大題目,就未免有些滑稽了。

人類對神秘事物都有好奇心,特別是對那木魚咚咚、香煙繚繞的佛家靜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把什么都看成沒有,這便是我對佛參悟的極點了,至于說佛理的神通變化、因果報應乃至因貪、嗔、癡所引起諸多煩惱的八萬四千法門……我實在搞不懂,遇事只能做虔誠狀,念幾句“阿彌陀佛”而已——像相聲的灌口。

佛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但能修成正果、斷絕紅塵者,少之又少,奔波于塵的畢竟是多數。生活不允許我們動不動就管老婆孩子叫“施主”,動不動就自詡“清凈六欲念,退出三界外”。

我們在說粗口時喜歡問別人:“你是哪個廟的和尚?”其實沒有哪個廟肯收留我們,因為我們“檔次太低”,窗外稍有浮華就會“蠢蠢欲動”;因為任何一個領域都是歡迎精英的,即使剃光了頭人家也未必會讓我們掃掃山門。

所以,生活里像×先生這樣轉型的,少之又少。間或看到某些明星大腕檔案里“信仰”一欄填著“佛教”二字,我也只能報之一笑,因為他們不相信別的,只能拿個“信佛”來顯示與蕓蕓眾生的不同。

“看山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這一圈“繞”下來,大家塵歸塵、土歸土,想到想不到的就看緣分了。

佛家允許頓悟,不一定非得像佛祖那樣,一悟就七七四十九天,有人借旅游偶感或許就懂了“拈花一笑”。乾隆私訪江南的時候和一個高僧談話,拿了兩個雞蛋,問他是葷是素,那高僧張口就吃了下去,然后吐出來兩只小雞,并且念道:“施主贈我兩只桃,外生骨頭里生毛;我還施主兩只桃,里生骨頭外生毛。”乾隆爺哈哈大笑,似乎悟出了什么,可又有誰知道他老人家真的悟出了什么呢?

佛家空門是一個既虛又實的場所,可這幾年竟比紅塵還熱鬧,但多是來消遣或向佛爺“行賄”的,佛門的教化和啟迪的意義漸行漸遠了。

我的同仁×先生的出家,究竟是沽名釣譽呢,還是功成身退呢? 讓佛祖的慧眼來判斷吧!

2014年3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