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霜降而又立冬，時間隨著萬物的生長興衰而流逝又悄無聲息地推衍。

高三的生活原本就是上課、考試、做題和睡覺，沒有電視劇中那樣地自由和荒稽，普遍地麻木又機械。

可就在這看是一潭死水的生活中，又會時不時濺起那么幾點小小漣漪，一圈一圈成為了獨屬于自己的那段時光與記憶。

這兩個多月對林瑾而言，看似什么都沒變，但又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心底不知名的地方悄然蔓延生長。

無非也就是周六替郝曼曼補課時，會下意識尋找那個身影。

無非就是更加省吃儉用攢錢，每次早上跑操都會尋找強化班的位置，好像心底在期翼著能看見誰。

每次偶然聽見有人討論那個名字時，會不由自主地關注與之的一切信息，但當聽見“跨國經商、高智商、完美人設”又會下意識后退蜷縮自卑。

無非就是每次晚自習結束都要走圖書館必經那條路，每次想起心臟的微微加速跳動與心中莫名奇異歡喜的感覺。

今天是立冬了，也是補習沖刺班的最后一次補課。

雖然是郝曼曼拜托自己來上的，但林瑾知道不單單是因為郝曼曼要去看陸帆打球，更多是郝曼曼想讓這個補習班可以幫到沒錢補課的自己，但又照顧自己的自尊心不肯挑明。

林瑾總感覺這段時間是偷來的。

僅憑自己是不可能上得起，對自己而言這么貴的補習班，也不可能遇到顧澤。

最后一節課是考試和測驗，林瑾輕輕寫下郝曼曼的名字，在心底又一次道謝。

交完卷后，林瑾環顧四周，喜歡靠窗坐，那個戴鴨舌帽的男生課程中間就不來了，據說體檢查出重病，可能余下的生命都等不到參加高考了。

人有生老病死，但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除了寒窗苦讀的這幾年校園生活，萬千世界都已不見，林瑾想起他每次都喜歡看向窗外。

窗外的市井生活，世間的霧起霧散，生命如塵，消即而逝，除了親緣的家屬，沒人會在意那曾鮮活的少年。

林瑾莫名感到有些悲哀，可能以后自己死了，也沒人會悲傷，沒人會記得，無痕無跡，仿若游魂。

想著想著林瑾出了神，沒有注意到教室里陸續離開的人。

“走了?！蓖蝗?，有人經過自己身邊停下，淡淡說了一句。

林瑾如夢初醒，抬頭一看，正好一下整個撞進顧澤的視線，顧澤的眼睛很好看，長長的睫毛輕輕蓋著一泉清澈又深邃的眸子，還印透著一臉驚詫的自己的倒影。

林瑾趕忙低頭三下五除二收了書包，期間還有自己略顯結巴的聲音：“謝。。。謝謝”，然后迅速拎包起身就沖了出去。

整個動作極其快速，林瑾一路跑出補習班門口，喘了口氣，心臟還在有些不尋常跳動著，回想剛剛一幕，莫名羞愧又歡喜，怎么感覺每次自己越來越像個傻子一樣。

“呼”林瑾長呼一口氣，慢慢走著，腦子還在不斷無限重復回想著剛剛一幕，就和電影畫面一樣，在林瑾腦海中無限重放。

離補習班不遠有家書店，這兩個月，每次周六補完課林瑾都會來這家書店。這家書店有閱覽區，沒有透明包裝嚴實的書都能在店里借著看，不損壞就行。

當此外，這家店還有一處地方會賣文具。

進門，左轉，直走到頭。

那是擺放著一排鋼筆的地方，林瑾看向架子上有個被精美盒子裝著的鋼筆，盒子前面上部分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露出的半只鋼筆的形狀，漆黑泛著淺淺的光澤，盒子成橢圓形，還有一個復古的搭扣。

那只鋼筆就在燈光下靜靜擺放著，因為價格遠超其他鋼筆，所以被放在了最上面的位置卻無人問津，就如同沉睡了一般。

林瑾想把這個作為禮物送給顧澤，當作謝禮。

林瑾看了會那只鋼筆，剛準備轉身去借新一期的《青年文摘》和《讀者》，就看見一個修長筆直的身影出現在店門口，又無比的熟悉。

是顧澤。

林瑾看到顧澤似要轉身朝這個方向來，林瑾趕忙拐彎躲進兒童讀物區，然后就看見滿墻雷歐幻象的《查理九世》以及《怪物大師》，還有一群拿著《查理九世》系列的解謎卡的小朋友用他們圓滾滾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

但這處后面也沒路了，是墻。

林瑾微微側身，看見顧澤在遠處拿起不知什么東西在看，林瑾一時也不敢出去，怕迎頭撞見。

于是朝著孩子們尷尬地笑笑，隨手抽了本《查理九世》靠墻坐下就看了起來，卻時不時偷偷轉頭，將視線看向那個修長的身影。

林瑾看了看剛剛隨意拿的《查理九世》，是系列的第七部，叫《青銅棺的葬禮》，不知不覺，林瑾看入了迷。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見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女孩身著粉色外套，拿著一張解謎卡朝自己眼前揮了揮：“姐姐沒有解謎卡是看不到答案的?！?

孩童清脆的聲音如珠玉顆顆落在安靜的地板上，將林瑾從書中拉出。

林瑾看著她，莫名想到自己小時候，好像現在的自己和小時候簡直就是兩個人，一個死氣沉沉，一個活潑調皮。

麻花辮的小女孩見林瑾看著自己半天不說話，于是拿過林瑾手里的書，翻了翻，從書里翻抖落出一張專屬解謎卡，頗為驕傲：“姐姐解謎卡大多都在書里，翻翻就能找到了哦?！?

“奧奧好。”林瑾看著她點點頭。

話音未落，突然響起一道聲音：“王嘉韻，回家吃飯了?！?

小姑娘一聽見媽媽的聲音，丟下書就撒丫子就跑開了，依稀還能聽見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媽媽我今天遇到個怪姐姐?！?

林瑾笑了笑，彎腰撿起小姑娘的書，將她的書和自己的書輕輕放回書架上。

轉身環顧四周，書店里早已不見顧澤的蹤影。

林瑾走之前，繞了一下，想再看看那只鋼筆，卻發現原本應該安靜地躺在架子上的鋼筆不見了！

燈光淺淺照著那個空蕩蕩的架子。

林瑾趕忙問了一旁整理書籍的店員，得知剛被人買走了。

一種說不上來的無力感和落寞朝自己襲來。

出書店的時候，外面也已天黑，昏黃的路燈和書店的亮著的燈牌落在林瑾的腳邊，林瑾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失落地走回學校的宿舍。

月亮躲在云后，只露出一個小小的月牙頭，四周也無群星的點綴，顯得孤寂又蒼緲。

路燈下在林瑾身后拉下長長的影子，藏著林瑾心中低低的聲音。

對不起，

我弄丟了要送你的禮物。